眾人心神一凜,給女主人磕頭。
鳳娘淡應,讓桂嬤嬤打賞。日久見人心,誰能用、誰不能用,她不急。
柳震打發走下人,想和他的嬌娘子好好獨處,怎麼舒服怎麼來,拉著她一起歪靠在臨窗的羅漢榻上。
起初鳳娘有些不自在,畢竟她受嚴格的閨秀教育長大,無奈禁不住柳震動手動腳想壓上來,只好隨他那樣歪著大迎枕靠著,他才老實些。
「舒服吧!歪累了再坐正形,又沒長輩盯著,無須規行矩步,自己開心最重要。」柳震拿了蜜餞給她,自己端茶喝,又道:「在自己屋裡,我常常甩掉一切束縛,出了屋子,該擺的架子就要擺得足足的,沒錯吧?娘子。」
鳳娘拿帕子捂嘴笑,「相公很坦誠。」感覺和他親近不少。
「你不嫌我沒規矩就好。」他心裡悄悄鬆了口氣,嘴角不由露出了笑意。他伸手指指矮桌,「那兩盆蘭花是靜王府送的,說是大長公主喜歡養蘭,你應該也會喜歡。」
鳳娘抿嘴一笑,「眾多皇子中,祖母只跟靜王走得近些。」
皇帝的寵愛代表了潑天富貴,同時也是一把雙面刃。他的不喜與排斥,容易招來無情的攻擊、打壓,放在靜王身上卻成了保護色,因為他的同胞兄長是太子。
「你喜歡嗎?」
許多蘭花價格不菲,文人雅士或豪門世家喜歡拿來送禮或互相鬥富,不知她是否也是這樣。
「美麗的花卉看了舒心,不拘哪一種花,我都喜歡。」
柳震滿意地舒展眉眼,「我也是,百種花有百種嬌態,若論哪種花貴重些,說穿了不過是難養活的,需要小心翼翼地對待,物以稀為貴罷了。」
屋子裡的蘭花淡香若有似無,鳳娘吸了一口氣,笑了笑,「富貴花兒難養,富貴地兒難立足,富貴人送來富貴花兒,值得好好欣賞。」
柳震撫掌大笑,「花開花落是大自然的造化,便宜了我等俗人養眼又舒心,懂得欣賞便夠了,娘子以為否?」
鳳娘算是明白他在擔心什麼,他到底出身不高,依附著靜王,在這牌匾掉下來就會砸中三個皇親國戚的京城,他無權無勢,自然不希望妻子跟那幫權貴夫人養蘭、養牡丹斗富,即使他的荷包傷得起,也不樂見她出風頭。
鳳娘明白這股斗富之風以秦王妃和誠王妃那一幫貴婦鬥得最凶,去年阮貴妃生辰,身為兒媳婦的秦王妃便獻上絕品墨蘭,轟動一時。
如果是前世的自己,年輕氣盛,有大長公主撐腰,肯定瞧不上柳震這樣不出風頭的,她又不缺銀子,養花多高雅啊!今生她已熄了爭強好勝之心,又知那下場,她決定還是出嫁從夫,就跟著他的腳步混了。
她抿嘴輕笑,「妾身聽聞,江浙一帶的文人雅士喜歡養梅於花盆,為了梅樹盆景獨特好看,便說梅要曲才好,直了便沒有姿態;梅要斜斜才好,太正了缺乏韻致;梅要疏才好,密了便沒有風度。不但自己喜歡,還大力提倡。
「喜歡附庸風雅的人也跟著風靡,賣梅樹的人為了賣高價,便把梅樹槁得傾斜枝彎的樣子,像美人生了病,成了一株株病梅,卻得了文人雅士的追捧,讚歎那枝幹如彎弓秋月,梅花的分佈長枝處疏、短枝處密,勾瓣點蕊簡潔灑脫,妙不可言。」
她略頓,飲一口茶,又道:「年前有人送了幾盆給侯府,家裡人聚在一起開賞梅宴,的確姿態曼妙,如美人之於揚州瘦馬,特意雕琢調教一番,的確對了某些人的胃口。」
柳震聞言,眼眸深邃了一些。「小鳳鳳這樣的天姿絕色,我看一百年也不膩,秀色奪人,天然去雕飾,不是尋常女子能比。」說著,他坐正身子,挺起胸膛,「我家娘子真聰明,將病梅比之揚州瘦馬,再貼切不過了,我一向曲高和寡,旁人追捧風靡的,我反而不愛。」
有人這麼驕傲自己曲高和寡的嗎?
算了,反正她該表白的都已經表白了。
她端正了身姿,一舉一動均優雅自然,柳震觀之,不僅賞心悅目,還想得很遠,日後生下孩兒由她教養,必然不凡,他真是太賺了。
心漸漸明淨起來,他突然覺得只要跟她在一起,根本不用在意人生路上的風風雨雨,攜手闖過去便是了。
他的心裡,頓時盈滿難以言喻的溫情。
「鳳娘。」他很自然地喚著。
「怎麼了?」她迎視他的眸光溫潤澄淨。
「沒事,就是想叫你。」
他再也不介意自己庶出的身份了,此時他的心很燙很熱,眸光繾綣。
他的嬌娘子不曾鄙視過他,打從初相識,她明知他是誰,可看他的眼光坦誠又溫暖,彷彿他與靜王是相同地位的人。
那不是愛慕,而是同等的對待。
正因為如此,他才提起勇氣求靜王支持,並纏著祖父去磨武信侯應下婚事。
祖父真心疼他,但若非有三分希望,也拉不下老臉去提親。
她願意嫁過來,以夫為尊,直到這一刻,他才確信自己的感情,決意與她白首偕老。靜王說的很對,鳳娘不是庸脂俗粉,值得他放手一搏。
第八章 隆重的回門宴(1)
鳳娘三朝回門,金永禎和金永德辰正便來接她,拜見了忠毅伯和管理庶務的柳三爺,還特地求引見柳世子,恭敬地行晚輩禮。
這一番作為給了鳳娘極大的體面,彰顯她雖然低嫁了,依然是武信侯府的掌上明珠,而非家族棄子,好教忠毅伯府的人不敢瞧輕她。
鳳娘心中熨貼,上前行禮。她記得二姊三朝回門時,祖母只讓二哥帶六色禮盒上楊家,金永德是侯府再下一代的繼承人,祖母沒讓他為庶女出面。
金永禎望著妹妹,目光溫柔含笑。
金永德是長兄,先開口道:「三妹妹才離家兩日,祖母已是望穿秋水,一大早便直催我們出門,差點不給我們早飯吃,祖母每回都偏心得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