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一緊,周靜秋目光沉沉地瞅著他。「你玩真的?」她以為那只是他的權宜之計,以杜悠悠之口。
「你何時看過我沒把說出口的話當真?」有個人曾告訴過他,當他對一個人看對眼,不管喜歡與否,先想盡辦法將她變成他的,若是錯了,傷的只有那人,而非自身。
寧可別人受傷也不能錯放廝守終身的那抹硃砂,很自私的說法,卻也是失去所愛的人心底的傷痕。
那人如今是九五之尊,他擁有天下,擁有別人所沒有的一切,可是他愛的女子卻是別人的妻子,終其一生他只能看著她為別的男人付出深情,為別的男人生男育女。
皇上的話一直留在解冰雲心底深處,形成巨大漩渦,他自問從不是心胸寬大的人,當他遇到不用正眼看他的小姑娘,他便知道自己要捉緊她,他不當看著別人歡笑的皇上。
錯了,算她運氣不好,遇到薄情郎,他任期一滿隨時可以走人,心碎、斷腸她一人承受,他走得灑脫;反之,他的心,落了,在曠了這些年後有甘露滋潤,蝶飛影雙,鴛鴦枕上不獨眠。
周靜秋戳人心窩的道:「我跟你不熟,你為人誠不誠懇,是否一言九鼎,我一無所知。」聞言,解冰雲的臉上閃過一抹惱意。
「會有讓你熟的機會,在我們成親之後。」從此刻起,他要讓她知曉她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在黃金窩裡,當株被嬌養的蘭花。
「你家裡人會同意嗎?別忘了父母之言,私下議親可不符禮數。」她有些幸災樂禍,想看他夾在雙親和親事之間。
她是他說娶就能娶的人嗎?這門親事處理得太草率,她相信就算沒有他當下那句話,萊陽百姓也不會輕易將她沉塘,最多不堪入耳的流言讓她寸步難行,當不了女仵作。
有時危機也是轉機,說不定她反而能背起行囊遠走他鄉,看著江南的煙雨濛濛,走訪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與牧人喝著奶酒,圍著篝火唱歌跳舞,在春曖花開的春天上山採參。
她想她更適合這樣的生活吧!
解冰雲黑眸一瞇。「全萊陽縣都知道你將是解某的妻室,我勸你不要想得太多,婚事外那些枝枝節節我會處理。」一名出身賤籍的女子,以安國公府的門檻而言,怕是連側門都進不了,他的爹娘不會允許他自降身份,他們會出手阻攔,用盡所有手段打消他的念頭,讓他「迷途知返」。
是又如何,他想做的事從沒有人能阻止得了,要不堂堂安國公的五爺怎會當個低微小官。
「那我能否問一句,我是正室還是側房?會不會被休離?你嘗過新鮮後能不能放我走?」周靜秋的重點在最後一句。
「這不不一句話。」是二句。
「我知道,不過有便宜為什麼不佔?趁著你腦子不清楚的時候趕緊商量商量。」解冰雲一聽,臉色彷彿浮上一層薄冰。「這叫佔便宜?」她的要求真低。
「我總要曉得我的位置,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還有你想要什麼樣的妻子。」知道之後,她會盡量背道而馳。
結一門親,很難,解一門親,更難,她覺得自己好辛苦。
第六章 偷偷打好如意算盤(2)
「過來。」他朝她伸出手。
看著那隻手心向上的手,周靜秋內心做了一番掙扎,畢竟她交付的是一生。「你讓我好為難,解大人。」最終,她勉為其難地將手置於他手心。
兩手一接觸,她顫了一下,彷彿聽見命運的轉盤在絞動,沉重的絞煉拉動巨大而繁複的齒輪。
她不喜歡這種被掌控的感覺。
「解續,字冰雲。」續是接續之意,母親在多年後又生下他,他與大哥相差二十歲。
他是意外得來的孩子,接續母親的生命,他的受寵和疼愛是續來的福氣,延續兄姊。
「解續?」承先啟後,續往未來。
「以後沒人時就喊我續哥哥。」他一臉嚴肅地說著小兒女間的喁喁細語,耳根微微泛紅。
「續哥哥?」她滿臉異色,像要往後彈跳。
他中邪了嗎?怎麼突然多了人性。
神色一緩,解冰雲咧嚙一笑,似乎她那一聲續哥哥取悅了他。「以後不許再胡亂喊別人哥哥,非親非故的,留人話柄。」若有所悟的周靜秋突然有種好笑的感覺,他不是在吃味吧?「你來了有多久?」
「什麼來了有多久?沒頭沒腦的誰知道你在說什麼?」他明知故問,不擺明態度,身體的低燒讓他昏昏欲睡。
「我和展哥哥在柳樹下談了一會兒,你眼看著他為了護我而挨打,卻一聲不吭。」這人的心也夠狠了。
「打不到你就好。」周靜秋氣得用力把手抽回來,纖纖玉指往他胸口一戳。「你身為地方官,縱容滋事行兇,見到惡意欺壓卻不制止,你慚不慚愧呀?若是你治下的萊陽縣都允許聚眾鬧事,仗勢欺人,那你這個知縣可以回家賣紅薯了。」他簡直是合法的市井流氓,等人打完了再出手,撿現成的便宜。
「秋兒,你臉紅的樣子真好看,像紅透的果子。」她越生氣他越開懷,眉眼笑意染上春色。
是被他氣紅的,他還好意思拿來當趣味!「我也被打了抽了幾下,柳條兒雖細,可也疼人。」解冰雲手熱的撩高她袖子一看,果然有幾條細細的抽痕。「打了他三十大板,吊在城門口示眾還是不夠。」
「不然你還想怎樣,革了他父親守備之職?」亂世才用重典,她不替成把人往死裡折騰。
「有何不可?」解冰雲沒想到她會往河裡跳,她這樣剛烈的舉動震攝了所有人,包括他在內。
那一跳驚駭了他的全部知覺,肝疼了一下,隨即想也不想地跟著往下跳,他腦海中只確定一件事——她是他的,她絕不能死在他前頭。
只是他忘了自個兒水性不好,學過,但久未洞水,一下水便感覺水深不見底,他一撥水卻是往下沉,這才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