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完,卻聽見門後傳出女子淒厲慘叫。
「不好!」威遠王伏文秀微蹙劍眉,大掌按上幼弟肩頭。
「十四,退下。」重華王伏雲卿懊惱咬唇,忙退開門邊。
「六哥,當心。」
就見伏文秀舉臂往前發勁一喝,厚重門板應聲碎裂,揚起漫天沙塵。
伏雲卿微瞇眼,伸手護住雙目,一馬當先衝了進去。「重華王在此!先皇御賜宮內行走寶刀隨身!誰敢再攔,立斬不赦!」
他作勢嚇退宮人,美眸狠睜,朝內室怒喊:「王上!請別胡鬧!為先王守孝齋期未滿百日——」
「……惡徒休想得逞——我等……寧死不屈!」先是名女子哭喊伴隨撞擊在盤龍石柱的聲響,跟著三道歪斜的身影一個接一個摔落長廊下泥地。
兩名裸著上身\'傷痕纍纍的年輕姑娘麗容痛苦糾結著,動也不動,彷彿氣絕;第三人額頭鮮血直流,嬌軀不住抽搐。
不若兄長們冷靜,伏雲卿慌張解下身上鶴氅為她們遮擋,雙手不住打顫,目光隨即別開,對一旁戴著銀製面具的王兄懇求:「十一哥,她們還有救嗎?」海寧王伏向陽冰漠的臉龐彷彿再覆一層寒霜。
他卸了披風,屈膝為倒在柱旁的姑娘蓋上,伸手探她鼻息,按向她雪白細頸,眸光轉黯,再往另兩人瞧了一眼,一揮手,左右宮人便趨前收拾了。
伏雲卿心頭涼了半截。「芳華一落,竟如此輕易……九、王、兄!」
方纔撞石柱自絕的女子,肩膀後背處甚至被紋上艷紅的鳳凰圖樣……看來怵目驚心。不提痛楚,即使救回一命,也將在身上留下永遠無法消去的痕跡——究竟與她們結下多深的宿怨,王上竟要如此狠心?
四人森冷目光不約而同瞟向那道姍姍來遲的身影。
大齊新帝在數名衣甲凌亂的侍衛簇擁下漫步走出,渾身濃重酒氣,彷彿無事一般伸腰呵欠,還不住咕噥:
「輔政四王今兒個真有精神,天未亮雞未鳴,怎麼人全到齊了?日前朕打算出兵西方,有請諸王殿前議事,都沒見這麼勤快呢。」
充耳不聞譏諷,威遠王伏文秀略一躬身。「我朝重閨譽,姑娘肌膚不得讓人窺見,出門得戴著頭紗才規矩,大戶人家連父兄都不曾見過閨女容貌,只有地位低下的奴婢才會露頭露臉。敢問王上,這些姑娘可是甘心卸下頭紗?」
大齊女子只有成親初夜會主動卸下掩面面紗,以示妻子對夫婿的忠貞愛意無二;平日若隨便讓人瞧見長相,則會被當作娼妓蕩婦。
「她們並非大齊人。這幾個丫頭能進宮是她們福氣。六王,朕宮內之事,何時准你們過問了?」
「縱使它國不若大齊嚴謹,遭人如此對待,不羞憤而死也會發狂。這一切王上必然不知情,還請將您身邊不守規矩的侍衛交臣處置。」
威遠王溫潤嗓音不帶絲毫戾氣,他踏前一步,轉向那些笑得狡獪、狐假虎威的持劍侍衛。
大齊王臉色一沉。「他們是朕心腹,伏文秀,你敢妄動?!」
侍衛們全退到王上身側,心底清楚武藝絕頂的大齊南路元帥伏文秀絕非徒負盛名。
「既是親信,沒為王上把持正道行事,思淫亂德自然該殺。臣受先王重托輔政,當為王上排除小人佞臣,尚祈恕罪。」只見威遠王黃袍飛掠,霎時大齊王侍衛已無聲倒下大半。
大齊王一時氣急。「伏文秀!你——竟為了幾個卑賤丫頭殺朕部將?!」
重華王踏前搶下話:「身為女子又如何?同樣也是人生父母養的,清白之軀沒理由受這委屈。日前東丘國來訪的使節在雲間關半路遭劫,經查還有三名侍女被擄下落不明,其餘無一生還,莫非這三名外地人便是——王兄!」
萬千指責難出口,莫非王上正是無良盜匪,竟在光天化日下打劫?!
伏雲卿領內東九州近年多有盜匪滋事,有幾次查到的線索最後皆指向了宮中,但她一直苦無確實證據;這次不光使節一行被殺,連同行護送的大齊安陽城官兵也全死於非命。伏雲卿不願相信九王兄竟如此目無法紀草菅人命!
「十四弟!」海寧王伏向陽扯回衝動的幼弟,輕輕搖首。
「王上,夜已深沉,請回殿歇息。還望日後把持分寸,避免有失國體。」威遠王也按住十四弟纖細臂膀,要他退下。
「哼。東丘不過彈九小國,朕豈會怕它!一統天下是朕畢生心願,你們不願朕出兵西方,朕便東行;不讓朕打去,朕就讓他打來。向東丘討戰只是開端。」
「十年前起國內水旱蟲災不斷,民不聊生國力大減,咱們不該挑釁——」
「囉嗦!伏雲卿!伏文秀!別以為朕不敢治你們!無論父王生前多疼寵你們,還賜下免死金牌,可現在穩坐龍椅的是朕!說不准你們手上正藏有那張改立太子的先王遺詔;但,要朕讓位沒那麼容易!」
愈說愈氣惱,大齊王抽出配刀猛一砍,劈向最近的一人。
「王上——住手!」伏雲卿推開六哥威遠王,御前出刀硬是擋下大齊王,銀光乍現,火花迸射,兩把彎刀就這麼應聲斷裂。
伏雲卿臉色翻青,握不住手中半截彎刀,任其鏗鏘墜地。
他晃動著連跌數步,雪白衣裳自右肩暈開一大片血紅,彷彿紅蛇吐信舞動,一路竄流至袖口,轉瞬染艷半身白衣。
海寧王跨步扶住幼弟,火速在他身上點穴。「撐住。沒事。」
「我、我不要緊……別、別讓王上傷六哥。」伏雲卿咬牙忍疼。六王兄縱然厲害,卻不願對王上出手;她自己也是,頂多阻擋王上,不願還擊。
可大齊王卻任由左右替他換上新刀繼續逼近。
「哼!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玩的把戲。趁父王臨終前藏匿玉璽,打算自立為王?好!玉璽與詔書在何處,你們一定知道!要想逼宮弒君就拿出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