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伏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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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王爺——」她心驚,才開口喚他,便見他眉心微微褶皺,她只得匆忙改口:「阿、阿籐……你回來了,怎麼沒聽見外頭迎接你的聲音?」她準備收拾。

  「我回府前聽說你開始練琴,我就讓他們不准出聲,逕自來了。別急著起身,你繼續練吧。」

  他揀定位置,擺褂一撩,盤腿與她對坐,滿臉盈盈笑意,心情似乎大好。

  「我不是練琴……我只是整理譜,我……」她看他俊顏又掠過一絲陰沉,心上如針刺痛,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退縮。

  「我右手還是不靈光,先不練了……對不住。」

  聽著她聲音裡的無盡歉意,他唇邊緩緩浮現一縷釋然。經過多少日子了?

  起初是驚奇與期待居多,後來添了幾分憐惜與同情,接著是難以割捨那同行一路的自在。她質樸善良的性子與容易逗弄的天真、偶現的聰慧讓他放不下,而當纖弱的她最後挺身護他、一箭兩箭退都不退時,他就知道,今生再不想錯過她。

  他也終於等到她願意坦白一切。

  「若我說……我有法子能讓你再次彈出完整琴曲,你想試試嗎?」他隻字不提日前的爭吵,不提她還欠他多少解釋,自然笑語彷彿回到那一夜之前。

  伏懷風以手支額,看著她歎氣。「就怕你覺得十分辛苦,忍耐不住。」

  「有治手的方法嗎?」她雙眸一亮,匆忙繞過矮長桌跪坐他跟前,迫不及待追問:「該怎麼做?不論吃藥扎針,再苦再難受我全都答應。」

  他神秘地勾勾指頭。「那倒不用。你靠過來些,我告訴你,那方法是……」

  她傾身貼近他唇邊,屏息聽得極為專注;下一刻,她還來不及驚呼,冷不防他雙臂將她一把攫住,一提起便轉過她半身,讓她整個人穩穩坐落他腿間。

  瞬間,她俏臉燃火,燒成一片艷紅。「阿籐!這——」

  「你不是說過再難受都能忍下嗎?安靜。」他滿意地感到懷中嬌小果真停了掙扎。

  接著他摸索桌上的琴,將琴身反轉方向,輕輕佻弄。「是白梓琴?」

  已經不再驚訝他耳力好到如精怪了,岑先麗只是強忍身上無法止息的羞澀熱燙,連聲催促他:「方法呢?你快說呀。」

  「方法就是……我大方地借你一隻右手不就得了嗎?這樣就能有兩手彈琴了。」

  「這是大坑!」她掙扎著就要脫出他懷抱,卻讓他左手扣住她腰際,施力施得更緊。

  「麗兒,都隔多久了,你難道就不想聽聽看,自你手中再現完整音色?給我機會,讓我追上你的琴音。」

  她微愣,回頭時滿臉狐疑。「王爺琴藝高明至極,自然追得上我,應該是我追不上王爺神速,怎麼會是由王爺來追我?」

  「錯了,麗兒。」他拉回她坐定,讓她纖細背脊密貼他胸膛,俊顏擱在她右肩上,兩掌扶著她兩手一同擱上了琴,而後手臂回到她腰間輕輕環住她。

  他右手摸索著,尋起桌案上七弦定位後,輕輕撥刺。最後咬著她耳朵低喃:「你忘了嗎?一路以來就是我追著你,追得究竟有多辛苦呢?答應讓我追上你,好嗎?」

  「我是個卑微丫鬟,配不上王爺尊貴——」

  「我卻只是個尋常男人,盼著我心上的那位姑娘,肯把她的心應允給我。」

  她羞赧猶豫,忍住心尖一波波抽疼,沉默凝看他始終停手等待,笑而不語。最後,她深吸了口氣,決心起頭,才忍痛試了三個音,他就明白她想彈的曲子,右手立即跟上揉捻。

  瞬間,琴音錚錚流瀉一室,彷彿置身明山秀水中。

  見到了蔚藍晴空中一群鷗鷺展翅越過沃野、飛進山澗溪壑盤旋,迎著炫目夏日愈昇愈高,狂野的山風吹來,漫天花瓣飛舞在綠蔭之中……

  她屏氣,指尖愈挑愈快、愈揉愈急,而他竟應和得分毫不差,音律完整得宛若出自同一人。

  直到最後繃緊的尖銳鳥鳴——琴音陡然一收。

  正在興頭上,他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驚愕問道:「怎麼停手了?」

  「……對不住。」她難忍淚珠自眼中狂墜,泣不成聲。愈察覺他是多麼出色的天之驕子,她就愈加悔恨,為他幾年來因眼盲而受的苦,她心痛到無以復加。

  「是我害慘了你。假若那天不是我,你不會失去雙眼,我一直想跟你賠罪的……是我的錯,我說謊騙你,還幾次傷你的心,更卑鄙地不敢承認是我強要走你的琴譜。」

  淚崩的嬌小人兒顫抖不止,宛若狂風下的殘葉。「阿籐,是我對不住你……」

  「我說過,一切與你無關。別哭。」他心疼地牢牢自後頭擁住她,隔著面紗,將臉靠向她淚濕嫣頰,憐惜磨蹭。「從來不是你的錯,怎能怪你?」

  「你相信我,我沒想到竟會害了你。我怕你怨我,每到夜裡看著譜總是後悔;假若當時我沒開口討那琴譜,若我沒一時不甘心尾隨你後頭,若我不曾學琴——」

  伏懷風瞪眼打斷她:「我不准你後悔習琴,更不准你後悔遇見我!」

  他動氣箍住她頑固小腦袋偏向他,揭了她淡綠面紗,俯首精準攫住她輕顫不止的櫻唇,倏地將她所有泣聲吞進他喉間,封住一切他不愛聽的。

  直到她嬌喘不已,受不住需索在他臂彎裡癱軟,他才貪戀地放開了她。

  「沒有什麼對不住,更沒什麼需要原諒的。要怪也是怪設計毒害我的人,又與你何干?我從不後悔將琴譜給你,只後悔當時沒留下你名字找出你保護你,重逢後還幾次拖累你遇險,難道你要我跪地磕頭謝罪?」

  她聽著他惱怒反駁她的一字一句,淚水掉得更凶,才要開口,便又讓他大掌摀住唇,搖頭不許她自責。她再不忍拂逆他誠摯心意,回身伸手勾上他頸項——

  「阿籐!」

  他只是一次次揉撫她嬌弱背脊,任她在懷裡放聲慟哭。

  最後等到她好不容易從激動中緩下,他才溫聲問:「你只需回答我一件事。當時給你的琴譜,你還留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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