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真是多謝你了,要不是有你,五姊今兒個可真的是命懸一線了。」柳九朝他福了福身。
「順手罷了。」
「是說,你怎麼知道五姊中的是斷腸草?」
「你沒瞧見她的寢房前種的是紫董?」
「……又沒開花,怎會知道是紫堇?」
「看葉子紋理,你這一點不如柳堇。」
「咱們姊妹各有所長,我擅針灸,十三擅食療,五姊擅藥性栽藥材……可是你怎會那麼厲害,光看紋理就知道是什麼花?不對……五姊為什麼要在寢房前種毒花?該不會除了紫堇以外還有別的?」
「多了,她在後院還種了曼陀羅、古鉤籐、魚燈草、醉馬草……她肯定也煉了不少毒藥以防不時之需。」他無法進她的房,所以不清楚那些毒藥她是擱在哪。
「五姊真是的。」柳九不捨地皺起眉,心想她獨自待在青寧縣的莊子裡,又不請個小廝丫鬟,反倒種些毒花毒草防身,真的是……無奈歎口氣,一抬眼正巧瞧見華逸替自家五姊收攏髮絲,那擔憂眸色,輕柔舉措,他這是……
忍不住的,她回頭看了她家相公一眼,兩人無聲交流著,默默達成共識。可這共識卻教她愁了臉,直覺得這狀況棘手得教她不知道該如何善後。
不一會,適巧丫鬟端來了解毒湯,她正要接過手,華逸橫過手搶先她一步,吹涼湯藥後,單手將柳堇摟起,小心翼翼地餵著她喝下解毒湯。
這一幕看得柳九爆起滿身雞皮疙瘩,渾身不自在的很。
她已經有了個武判妹婿,實在不想再有個文判姊夫啊!
「書生,這兒交給我,你到另一頭的客房歇著吧。」待他將湯藥喂完,柳九端起笑臉,準備卡進他的位置。
不管怎樣,都不能讓她家五姊隨便跟男人太親密。
華逸瞧著她,突地笑瞇眼,「侯爺,夜深了,將尊夫人帶回去吧。」
柳九正要和他論理,豈料她家相公竟將她一把拉起。「侯爺,你等等,五姊……不能讓五姊跟他單獨一起,侯爺你聽我說,你……」
聽著柳九的哀求聲漸遠,華逸替柳堇將發收攏好,躺在她的身側,看著她的睡臉,帶著幾分情怯地將她摟進懷裡。
為何要教他這般掛心?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教她跳脫因果……
就在天色未亮欲亮時,懷裡的人突地顫僳了起來,閉目養神中的他張眼查看,瞧她氣色並無不對勁,然眉眼深鎖,像是被困在夢魘裡,正欲將她喚醒,便見淚水從她緊閉的眼裡滑落。
「四哥……四哥……」她像個手足無措的小姑娘,發出細微破碎的求救聲。「四哥……救我……」
他喉頭緊縮了下,將她摟進懷裡。「千華,不哭……四哥在這兒呢。」果然,該消除的記憶壓根沒消除。
她就是這個樣,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是同樣的性情,可如此要強的烈性姑娘竟會在睡夢中哭成淚人兒……該死的金玉律,他要如何凌遲他才好?
竟敢如此傷害他最疼愛的女人,他非得想個法子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四哥……不要離開我了……不要再走了……」
華逸輕吁口氣,抹去她不斷滑落的淚,聽著她依舊破碎的央求,久久,他才啞聲道:「好。」
就這樣吧,既然找不到能匹配她的男人,既然她是如此執意的要自己,那麼就讓他守著她這一世吧。
就在他應聲的瞬間,她驀地張開眼,那神色有些恍惚,看似清醒,實則尚未清醒。
「真的?」她笑問著,豆大的淚水滑落。
華逸直瞅著她笑中帶淚的臉龐,噙笑應著。「嗯。」
她喜笑顏開地撲進他的懷裡,就像以往那般親密地偎著他,但下一刻,男人的臂膀和胸膛又教她莫名生出恐懼,一把將他推開。
她偏著頭,像是無法理解,華逸卻看穿了哪怕尚未清醒的她,骨子裡已被鏤下恐懼的烙印,不想加深她的不安,他隨即坐起身,想要退開一些,她卻急忙抓著他的袖角。
「四哥……不是、不是……你不要走,不要又抽開手。」說著,淚水在泛紅的杏眼裡打轉。
見她彷彿將記憶全都混在一塊,華逸無奈地歎口氣,坐在床頭邊,噙笑道:「沒事,四哥只是想坐著,沒要走的。」
「真的?」
「真的。」聽她那再卑微不過的請求,他的心發狠地痛。「你再睡一會,四哥跟你保證,當你睡醒時,四哥定會在你身旁,而這一次四哥不會再離開你,絕對不會。」
她笑瞇了眼,淚水不斷地滾落,她胡亂抹去,笑得傻氣地揪著他的袖角。
「再睡一會。」他暖聲哄著。
她難得順從地合上眼,哪怕已入睡,手依舊抓得死緊。
華逸直睇著她的睡臉,思忖著,待她清醒後,她的記憶是否會混亂……在她的記憶裡,她到底記不記得,是他殺了她?
一大早,當柳九偷偷推開客房門縫偷覷時,瞧見的就是華逸倚在床頭,而柳堇似乎還未清醒。
該不該進去?
「柳九,何時也跟人學會偷窺了?」華逸懶懶睨去。
「誰偷窺來著?」柳九乾脆大大方方地進了房。「五姊狀況如何?」
「脈息頗穩。」
柳九打量著柳堇的氣色,和昨晚相比,確實是好上許多。「書生,你守著我五姊一晚了,接下來交給我吧。」
「我也想,可是……」華逸說著,眼光往下一轉。
柳九順著目光望去,輕抽口氣。「五姊……嗯,我扯扯看。」唉,五姊是因為昨兒個險些遭人輕薄,所以心生恐懼地拉著書生不放嗎?
不管是不是如她臆測,五姊這樣抓著人總是不妥,她試著要扳動柳堇的指,卻發現她抓得死緊,就連指頭關節都泛白……到底是有多害怕,才會教她連入睡了還不鬆手?
正試著再使點勁,餘光瞥見柳堇張開了眼。
「五姊,你醒了,可有覺得哪裡不適?」
柳堇皺眉眨了眨眼,低聲道:「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