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霉神與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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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她只要做她自己,就好。

  他不需要她事事聽話、乖巧,他可以縱容她耍些小脾氣,他甚至享受她偶爾天外飛來的幾句頂嘴,連「……」加上輕翻白眼的神情,他都覺得可愛。

  兩人帶著蟹肉,重回仙宴座席,還沒來得及開吃,等在那兒的,是委屈捧著一口斷牙,嗚嗚告狀的守池獸「炫煬」,以及叉腰數落他把一身霉運衰息全泡進仙池、弄濁珍貴池水的白鬍子天人。

  霉神跳進仙池,何等大事?!

  仙池池水源遠流長,絕非擺在天界成為絕俗光景之一罷了,池上嵐,凝聚成雲,池中水,點滴成雨,春雨滋潤大地萬物,入百川,匯闊海,連冥城的忘川,亦屬其中分流。

  結果,霉神往裡頭泅了一圈,仙池水泡滿霉運,若再成雨,往下界潑灑……嘖嘖嘖嘖,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全倒霉。

  更別提還打斷守池獸的牙。

  「好啦好啦,禍我自個兒闖,我自個兒善後便是,別再念了。」梅無盡掏完耳,很認命保證。

  看來仙宴別想安安穩穩吃到結束,得耗費所有時間,在滌淨仙池池水上頭,至於守池獸的一口牙,還算小事,一根根植回去就解決了。

  「我跟你一塊去。」福佑隨他起身。

  「你幫不上忙,坐著繼續欣賞仙宴笙歌。」他擺手,示意她別來。

  「站在旁邊也好。」她淡淡神情間,湧現毅然,不容勸退。

  她當然知道,自己做不了什麼,可她更清楚,不想放他獨自一人,而她,也不想獨自一人。

  「徒兒必須跟緊師尊。」她又說。這理由,夠光明正大了吧。

  梅無盡並未太多堅持,這小娃,沒擺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還真是有些掛心吶,她方才落水那景況,教人心急如焚,他不想再嘗第二次。

  拍拍她的後腦杓,這動作真順手,她身高又正巧合適他勾搭,大掌覆蓋在她腦門上,就不想挪開了,指腹還能輕挲發包子上的細膩絲滑感。

  小娃兒的髮絲,都這麼細軟嗎?還是只有他家這只這樣?

  梅無盡咧開一抹深笑,為指腹上探得的柔軟,更為她眸光明亮,望著他時的義無反顧。

  「乖徒兒,隨為師去收拾殘局吧。」

  第六章 遇狐(1)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

  寵豬舉灶,寵兒不孝。

  寵徒……便是師尊落得威嚴盡失的下場。

  話說上回滌淨仙池事件,她就只是坐在一旁,邊吃仙桃,邊看他辛勞將每一絲霉息收拾乾淨,說她幫不上忙,她當真連聲「師尊好厲害」都懶得喊,好歹見他穿梭於湖面,她拍拍手、鼓鼓掌也可以吧,偏偏嘴那麼不甜……

  只有行為甜,當他收拾完畢,重回池畔,她倒是馬上起身走向他,乖乖巧巧跟在他身邊,一副聽話好徒兒模樣。

  害他不知該氣該笑,最後,只能放縱吁歎。

  這一放縱,短短幾年一說短也不行,老友家那隻小徒娃,都養成了大姑娘,還與她家師尊經歷種種,終得以走到一塊一他徒兒膽子越養越壯碩,到達將師尊顏面踐踩腳下的程度……

  這是她第幾次幫他趕跑上門求醫的病患?

  有時幾年求不來一回生意,門前不只可羅雀,想拍只蒼蠅都沒分。

  雖然霉神不靠醫人維生,但那是他光明正大整人的樂趣之一,也被她狠心剝奪,唉。

  「這一回,愛徒替為師推掉患者,又是為何?」師尊威嚴徒剩一點殘渣的梅無盡,好聲好氣詢問徒兒,說話聲音完全不敢加大,要多孬,就多孬。

  「她沒病。」至少身體沒有,若真有,也是腦。

  方纔踏入大堂,腳步多有力,中氣多十足,喝令她去喚師尊出來的氣勢,哪像個病人?

  「愛徒真上進,已學會望、聞、問、切中的『望』,一眼能看出有病否。」為師甚慰吶。

  「……」眼沒瞎都看得出來,好嗎?

  女性患者上門求診,十有八九……醉翁之意不在酒!一這句話,她最近才解其意。

  而理解的那一日午膳,她無端端蒸壞一大鍋的飯、煎糊一條魚,那些明明是她最上手的事,居然……莫名其妙出了差錯。

  「下回也讓為師發揮發揮所長,否則為師快忘了醫術怎使。」他一臉好商好量,求徒兒恩准的姿態。

  她正低頭寫字,紙上一片密密麻麻,有時抄抄字帖,有時練練詩詞,她的字很秀氣,且相當具有耐心。

  這時的她,襯在微敞窗扇前,午後陽光微微,涼風吹拂輕輕,窗外綠葉搖曳,她低斂眉眼,靜謐如畫一他真的都有想動筆畫畫她的念想。

  才這般分神思忖,她擱下筆,抬起頭覷他。

  「……我不想要有師娘。」突然冒出這句,襯著小臉一派任性。

  「嗯?」他回神,只來得及聽見最後那兩字。師娘?

  「你若娶妻,我就離家出走。」

  聽聽,這是一個徒兒能說的話嗎?擺明就是威脅!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呀!師尊都不師尊了!

  「這麼討厭師娘呀?」他多少明白理由,只是不點破,一笑而過。

  「……」因為她被後母虐待怕了,寧可拋師棄家,浪跡天涯一這是她書裡讀到的帥氣詞兒。

  若他像她爹親那樣,有了新婦,便再也不護孩子,任由新婦以教導之名,行欺凌之實……她情願,連他也不要。

  「師娘這種莫須有的角色,在咱們家可能沒機會出現,你師尊我——沒有凡心這玩意兒,想動也沒法動,幸好你不是吵著要個師娘,這個為師比較做不到,哈哈。」他取過她擱置下的毛筆,替她批改紙上幾字錯誤。

  她靜靜看著,本還專注在筆鋒上,到後來,卻不由得挪到他的長指間。

  聽見他方纔的說法,有種卸下心頭大石的錯覺,可仍有小石鯁喉之感。

  是因為……他說了他沒有凡心,想動也沒法動,等同於,無論是誰,他都不可能愛上?

  「愛徒突然冒出這句,是她們對你說了什麼渾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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