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對,嗯哼,在自個兒家裡,愛怎麼咬,全都隨她,眼下在外頭,週遭多少對眼睛愉瞟(但不是為了她美色,而是驚歎她的食量),她這模樣太逆天了!
剛真應該訂個包間雅房,謝絕觀賞!
「因為以往沒得到允許之前,只能咬筷子,不能夾菜呀……」壞習慣就是那時養成的,很餓很餓之際,別說是筷子,連碗都想啃了。
師尊心痛痛的,勾勒更小年歲的她,嘴咬筷子,眼巴巴望著盤裡菜餚被後娘夾進弟弟碗裡,卻不敢去爭,只能憑空想像嘴中咬的是雞腿。
他重新執箸,朝她碗裡夾進三大塊肉。「快吃。」不夠為師的再點!
她只好繼續被當豬養。
「這間『仙宴膳坊』的菜色,比真仙宴來得好吃,早想帶你來嘗嘗,你們凡人吶,比神仙更懂享受。」他替愛徒剝蝦,瞧,蝦肉多彈呀。
仙宴膳坊?……好耳熟的名,似乎哪兒聽過,不過她很肯定,自己不曾踏進此店,她哪吃得起呀,賣了她也付不夠半桌菜錢。
蝦肉送到嘴邊,她理所當然張嘴吃掉,半點「徒兒惶恐」的卑微也無。
「甜不?」他問。
「很甜。」明明誇的是蝦,又不是他,他一臉很樂幹麼。
「再一隻?」
「嗯。」點個頭,就有去頭剝殼的蝦肉能吃,何樂不為。
這邊餵食得和樂融融,另一邊,卻傳來喧嘩。
「我家老爺要包下這裡宴客,掌櫃,你把閒雜人等全淨空,整理整理桌面,要快些呀。」來人一踏進膳坊大門,便急驚風交代,看來是膳坊熟客,掌櫃立即起身相迎。
怎敢怠慢?來人可是地主劉家的管事之一,季一平。
「劉老爺怎不前幾日先差人來吩咐?咱膳坊絕對替他專辦筵席,不迎旁客……可你瞧瞧,現在客人已坐滿,菜吃了一半,怎好趕他們走,這會得罪其餘客官,影響膳坊聲譽呀……」膳坊掌櫃面有難色。
季一平神情倨傲,瞟了眼滿堂食客,嗓音夾帶輕嗤,端起狗仗人勢的嘴臉,倒真有幾分惡霸味兒:
「若非我家老爺數名故交突然來訪,又怎會需要包下樓子宴請,這些散客,給他們打個折扣便行,膳坊今日損失,我家老爺全權負擔。再說……誰敢不賣我家劉全劉老爺面子,為一頓飯得罪於他,哼哼,苦頭可還在後頭呢!」故意朗聲說話,要全場食客給聽仔細。
提及劉全,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懼,農人務他家的田,旅人走他家的路,漁夫捕他家的魚,商人租他家的店舖……說半座城都是劉家產業,也不誇張。
他是城裡最大地主、最大房東、最大債主,人人見他,皆禮遇十分,別說招惹,誰也不敢開罪他,生怕在這城裡再無立足之地。
聽見劉一平說完,真有好幾桌客人馬上結帳離開,更有人菜餚才剛上桌,筷子都還沒機會動,直接命夥計打包外帶。
方纔八成滿的膳坊大堂,客人以最快速度退散,誰亦不願打壞劉老爺的宴客心情。
不一會兒,偌大膳坊食堂,竟然只剩下梅無盡與福佑這兩位客人。
見那桌兩人,一悠哉閒懶,啜飲香茗,一低頭扒飯,餓死鬼投胎,季一平老大不爽走上前,屈起食指重敲桌面。
「兩位,方才說的話,你們沒聽清楚嗎?我家老爺包下『仙宴膳坊』,你們快些走人,沒吃完的菜,打包帶回去再吃!」
梅無盡瞟他一眼又挪走,福佑連頭都沒抬。
「喂!」季一平改為拍桌,震倒了一隻杯,茶水灑滿桌。
「這位仁兄,你沒瞧見我徒兒還在吃飯嗎?」梅無盡眼底怒焰遽升。
擾愛徒用膳者,滾無赦。
「吃什麼飯!我家劉全劉老爺包下這裡了,你是聾了沒聽見嗎?!」
「我管他什麼劉老爺,我徒兒吃飯最大。」梅無盡應得太理直氣壯,讓季一平一時無法回嘴,直到很後來的後來,他才憶起這句話的語病,應該要反駁一咦?不應該是師父吃飯最大嗎?你家狀況好像顛倒過來吧?一不過,那也是後話了,略過不提。
「你小子好大的狗膽!居然污辱我家老爺!你不知我家老爺的厲害?!」季一平惡狠狠去抓梅無盡的臂膀。
「確實是不知,也不想知,但你壞我徒兒用餐興致,打翻我徒兒的茶水,害我徒兒現在想喝口茶也不行,夾在筷間的肉還涼掉了……該當何罪呀。」最末五字,輕巧呢喃,念來雲淡風輕,唇角微微勾揚。
只有福佑一人看見,那笑容背後,毫不收斂的怒濤。
有人要倒霉了……而且,怕是要倒霉一輩子。
「左一句徒兒右一句徒兒,你徒兒是鑲金嵌銀的寶貝嗎?!再金貴,比得上我家老爺家財萬貫?!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再不滾,我讓人掀了你們這一桌!」季一平吼道,用上了威嚇。
回應他的,是梅無盡一聲冷笑。
還有,一隻由膳坊屋樑掉下來,巴掌大的蜘蛛,不偏不倚,就落在季一平手臂上。
由於事發突然,季一平大受驚嚇,猛地收手,胡亂甩臂,想甩開蜘蛛,豈料忘了週遭環境,這一甩,右手掌重重撞擊身後方桌,痛得季一平大飆淚,捂著痛處,久久無法站直身。
聽起來……超痛的。
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並、沒、有,那只蜘蛛可不喜歡被遺忘,它鑽進季一平褲管,毛茸茸身軀消失於眾人視線,然後一季一平又爆出一陣慘叫。
被咬了吧,一定是。福佑與掌櫃內心同時響起這一句。
至於咬哪兒,沒人去撩開季一平衣裳瞧,全憑想像,總之,就是覺得他慘,尤其,他摀住下半身,教人不往壞處想也難。
不,這哪兒叫慘?
季一平慘叫完,狼狽跳躍,想將蜘蛛抖出來,不跳還好,跳一跳,蜘蛛爬往更深處,季一平越心急想擺脫它,越是胡亂扭動,碰撞了桌角,人一跌跤,滿桌菜餚跟著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