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傾城內心是想留在眷荷院,與懷財多賞賞月景,他總是想待在她身邊……可酒氣沖腦,醺得意識不甚清明,腦袋又昏又脹,腦海裡更有道陌生聲音,屬一個男人所有,說得很輕,卻不溫柔,近乎命令:隨她去喝醒酒湯。反覆了兩三次。
魏傾城口齒略帶不清,說道:「確實多喝了幾杯,頭有點暈……也好,勞你費心。」
虹姑娘大喜:「青兒,有武,扶爺回鎖琴院。」
一行人開開心心得逞離去,懷財勾勾指,將蓮兒苓兒勾至身邊,說:「以後,虹姑娘來,別阻止她,放她進來。」她還沒看見有哪些宅斗的招式哩,不過癮!
「姑娘……」這道命令,蓮兒與苓兒皆不表贊成。
「下去下去。」勾人過來的柔荑,又將人揮揮趕走。
蓮兒與苓兒無奈,只得收拾一桌殘杯冷炙,送往小廚房清洗,亭子裡僅剩下美眸半合,雖清醒,但看著像又要睡了的懷財,以及在桌側落坐的鎏金。
「你喝酒了?」
她反應遲鈍,伸出手,在頰畔比了個二:「兩杯吧,她帶來的,味道甜甜的,不錯喝。」
「陌生人拿來的,你也敢喝?」他拉下她的手,但沒鬆開,直接診了她脈象,所幸並無任何影響。
「這個你也會呀?」她沒頭沒腦問一句,他知道她指的是診脈。
「學過一點。」很皮毛,皮毛到僅此而已。因為想到未來某一日,他承繼財神之位,等著治病兼領財氣的人,會從天庭第一天繞行三百圈不止……他立馬決定放棄習醫,不願再學。
「……你還有什麼不會?」害她覺得自己超廢,和他一比較,沒半點專長。
他慢慢收回手指,替她攏妥衣袖,既然她誠心誠意地發問了,他就不厭其煩回答她:
「很多。」這兩字,夠自謙,她來不及回他一句「你大爺太客氣了」,他已接續說:「我不會蠢到在人間顯形,不會住進一個對自己有所圖謀的男人府中,不會與他家妻妾瓜葛糾纏。」
最前頭那兩字,原來是發動訓話前的發語詞!
「……煩耶!說沒兩句又酸我!」她很不受教,起身離席走人,身軀卻晃了一下,他及時伸手去扶,她賭氣撥開他,又走一步,再度一晃,這回險要撞上柱子。
見她微顯醉態,索性直接打橫抱起她,往她房間挪步。
「明明讓人煩的,是你。」
既煩惱,又煩心。
他說得很輕,和在涼涼夜風間,並不清晰,然兩人靠得太近,就算她耳不聰目不清,也妥妥聽到了呴!
「嫌我煩還抱著我幹麼?!我下去自己走——」邊被罵煩邊被數落,這種窩囊事,她才不幹!
「安分點。」他低斥,阻止她胡亂揮舞手足,她哪肯乖乖聽話,折騰了好一段路,直至被他抱回房,安穩擺上床榻,才稍稍消停,不過腿兒仍時不時踢踏一下,妄想直接踢飛鞋子。
腳丫子落入他掌間,輕輕扯下鞋襪,讓她舒適躺平,她才完全靜止下來。
溫熱的濕面巾貼捂在她臉龐,鎏金的聲音傳來,不急不緩:「酒以後別喝了。」
「你怕她下毒哦?凡人的毒,對仙人哪有效。」溫面巾捂得她頗舒服,長長吁口氣。
「我怕你傷身。」
她按住他擦拭的手,挪開,眼眸睜大大地看著他,微睡害她腦子不太好使,笨拙地把他那一句話、他現在的神情,反覆思索了好幾遍,得出一個結論,不過,這結論,她也不是很篤定,於是,脫口時,語氣充滿困惑。
「……你擔心我?你怎麼可能擔心我?你又不喜歡我,對,誰會擔心一個不喜歡的人?一定是我解讀錯了,你那句話……大概不是我以為的那個意思——」她鬼打牆說著,口齒不清。那個意思的「思」字,剛離口,就給堵了回來。
她訝然到發不出聲,唇也忘了閉緊,被他輕易侵略攻佔,吻得既深又猛,氣息為之豪奪。金髮因他俯低身勢,如飛瀑洩下,又似兩匹金鍛絲綢的發幔,將她圍困,掙脫不得。
他的唇很熱,而她嘴裡泛有淡淡酒香,兩相纏綿不休,酒氣充塞腦門,她無法靜心思考,只憑本能去環抱他,啟唇迎合他,隨他唇舌撩撥,漸漸失控……
當兩唇分離,她仍眷戀不捨地輕啄他唇角,感覺他沉喘間笑了一笑,他屈起指節,撫摸她額際,她本就因酒酣而微感睏意,他這樣一摸,手勁溫柔,難以抵抗,只消再多摸兩下,便會沉入黑甜深眠中將睡未睡之際,聽見他在身旁躺下,手臂環了過來,圈住她,開口說:「若能不喜歡,豈不是更好,不用替誰牽腸掛肚。」他這句,說得輕淺,近乎自喃,她好似聽見了,又恍然夢裡,倒是他下一句,清晰明白:「別與魏傾城的侍妾見面,她心存不良,不是好人。」
第八章 野火(2)
話本子裡曾出現過此一段子,懷財記得忒牢。
那是兩名將軍的故事,奉王命聯手攻下敵城,關鍵的那一夜,將軍甲與將軍乙相約,一隊夜襲,一隊接應,彼此訂下時辰,相互支援……
錯只錯在將軍甲當夜困意正濃,約定時辰之際,竟發生左耳進右耳出的失誤,導致後續落花流水的慘敗,以及將軍乙受困敵陣中,仰天嗚呼:「娘的咧,俺怎就信了你呀!」
這話本子,並非曠世巨作,文筆普普,劇情鬆散,然最大的借鑒,懷財很有感觸,以醒目紅字在一旁批註:
千萬別在人家半昏半醒時,交代重要大事,否則你就是下個將軍乙!
會提及這話本,全因懷財妥妥同屬將軍甲那一類,一覺睡醒,別人睡前提點了什麼、叮嚀了什麼、教訓了什麼,於她,全是浮雲,過耳不入,入了也忘。
有一件,睡醒的她卻牢牢沒忘。
昨夜那個吻。
雖然她有一些些醉,但不至於不省人事,應該……不是她憑空捏造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