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見談府的小姐們,大姑娘談秀艱是單氏所出,已和越王府的世子高鎮訂親,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是大房的姨娘們所出,另外五姑娘、六姑娘是三房嫡女,年紀尚小。
駱佟實在沒心思將面孔和名字一一記住,把備好的見面禮給了比她輩分小的,認親便是結束了,老太君讓他們坐下喝茶,她忍不住又朝談思湛看了過去。
這一眼,她生生打了個冷顫。
他認得她!
她敢說,他絕對認得她。
他眼裡神情明明白白的告訴她,他就是湛玉振沒錯,他與她一樣,穿來了寶德年間,他沒有露出半點驚訝是因為早在她進來時,他便看到她了,就是那道灼灼目光,他雜夾在眾人之中一直看著她,真正與她面對面時自然不會驚慌失措了,而她卻是直到四目相對才發現是他。
她腦海倏然閃過前生她自縊之前的片段。
當時,她滿心的不甘,狠絕地咬破手指,飽含怨念的在牆上寫下湛玉振來生只能記得她一人之語,跟著吊上白綾,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時她仍然不能釋懷,含恨而終。
難道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們再相見了嗎?
她驚疑不定,臉色變了數變,驀然有一隻手握住了她涼透的小手,她又是一驚,抬眸望去,是坐在她身旁的談思璘.
她勉強朝他一笑。
他肯定以為她被這認親的場面嚇到了,也好,否則她還真不知要如何解釋自己為何失態。
前生的孽緣,竟來今生再續,兩人同在一府,如今是叔嫂身份,往後她該如何自處?
單氏看著他們交握的手,不動聲色的喝了口茶,輕描淡寫的起頭道:「娘,您不是提過鎮安侯府的嫡女願嫁思璘為平妻嗎?如今是可以合計合計了,進行的快些的話,約末半年後就可以進門。」
是她失算了。
談思璘那個孽畜自小一直病著,長年寢房裡都擺著炭盆,素日也是手爐不離身,雖然老太君特地請了名士大儒給他做夫子,他仍然遲遲到了快九歲才會認字,朽木不可雕與資質魯鈍平庸是夫子對他的評語。
他的性格陰陽怪氣、孤僻乖張,府裡除了老太君之外,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冬日裡一旦病起來,十天半個月都臥床無法離開屋子是常有的事,連夏日裡也總是一場雨便病了,連詩都不會做一首,根本是個草包。
可是,她是什麼人?她可是敬國公府的當家主母,這個府邸的後宅是由她做主的,斷容不下前人的餘孽。
她可不會認為這樣就不需要提防談思璘,她自小給他下了藥,那藥不會立刻見效,但會慢慢發生作用,非但能傷他的根本,令他絕後,也會短命。
最多十五,談思璘一定會開始發作,到最後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外人不會察覺他的死因,只會認為他身子骨本來就不好,又落下了病根才會久病不愈。
她一心等著他「自然病死」之後,宗族便會改立湛兒為世子,國公爺的名頭早晚是她兒子的。
沒想到——她萬萬沒想到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的偽裝,甚至在詔舉前他還大病了一場,情況糟到連太醫都診治病危了,老太君也每日以淚洗面,誰也沒想到他會有氣力去參加詔舉,更沒想到他會有那本事一舉成名……
該死!這個小畜生,竟敢如此愚弄她,如今還入朝成了左丞,與湛兒平起平坐,讓她氣得險些吐血。
好個孽障東西!以為她會就此認輸嗎?若是會,她就坐不了今天這個主母的位置了。
她不會讓他得意太久的,朝堂裡,她的湛兒自會聯合其它交好的朝臣給他使絆子打壓他,而府裡就看她的手段了,等到鎮安侯府那個刁蠻嫡女進了門,看他的明秀軒還怎麼安寧,到時不需她出手,正妻和平妻自會鬥得你死我活,她再往他院子裡塞幾個美人兒,讓她們妻妾去自相殘殺……
「這話說的不錯,正是這個道理。」安老太君顯然認為此話深得她心,滿意地點了點頭,臉色也和緩不少。
駱佟聽著她們的對話,因談思湛出現而紊亂一片的心緒總算稍稍清醒了一些。
她才進門第一天就提娶平妻之事,老太君果真把談思璘看得比眼珠子還貴重,因為她配不上她矜貴的孫子,便要火速另娶平妻來彌補娶她進門的敗筆。
她很明白,單氏故意在這時候提起,就是在打她的臉,是在昭告眾人,她雖為嫡妻,卻是無足輕重,連府裡下人也會看不起她。
「那我明日就讓官媒過來合計合計。」單氏一臉笑意。「不過想來娘也明白,是鎮安侯府嫡女,又委屈做了平妻,聘禮只能多不能少。」
安老太君點頭笑道:「這是自然,我這裡先添十萬兩,庫房那兩對玉如意和夜明珠也送過去做為聘禮,其餘的都要最好的,一定要做足面子給鎮安侯府,才顯得咱們的誠意十足。」
單氏甘敗下風地讚歎道:「還是娘想得周到,媳婦兒自歎不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看到單氏唇邊那抹不懷好意的笑,駱佟在心中搖頭。
身為當家主母,竟如此沉不住氣,這麼快就出手要攪得他們夫妻失和,手段也未免太粗糙了一些。
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單氏的手段確實往她心裡壓石塊了,若是老太君執意要為談思璘迎娶平妻進門,她又能說什麼?就算不能一生一世一雙人,但她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與別的女人分享丈夫,昨夜的事,他也要與那個平妻做嗎?
思及此,她的心好像一下子被揪住了,與此同時,一個聲音驀然義正詞嚴的響起——
「祖母休再提起平妻之事,如今孫兒身負皇命,理當以朝務為重,才剛成親便又要迎平妻,祖母認為皇上會怎麼想?肯定以為孫兒是個貪圖美色之人,哪裡還敢委以重任?」
安老太君頓時感到事態嚴重,她坐正身子,連連點頭。「對對,說的對,是祖母想得不夠周到,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切莫讓小事壞了你的大事,打壞了皇上對你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