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大家都待我極好--」她嫣著俏臉,有些靦腆。「哥哥,你們抓回多少盜匪?」
宮泓和同伴交換幾許視線,臉上驀然浮現怪異複雜的神色。
氣氛剎那間僵凝下來。
「小玉,這個……」宮泓在猶豫著該如何告訴她。「我們抓回來的盜賊……呃……」
「其實,只要你們平安,那些搶賊的事情我才不關心呢!」她還以為哥哥的使命沒有全數達成,顏面上掛不住。
「不!妳要是瞧見那個搶賊頭子……」
「鍾雄!」宮泓突然喝住兄弟的快言快語。
撒克爾緩步接近他們,憑著征戰多年的敏銳,立時察覺出宮氏一行人的異狀。
「宮兄,這一路辛苦你們了。」人家即將成為他大舅子,口頭上自然得禮敬幾分。
「真正辛苦的事情在後頭。」鍾雄聽起來怪腔怪調的。
潤玉一怔,「怎麼說?」
正說話間,噶利罕推門出來。
「老大,大夥兒都在等你,怎麼你杵在門外聊天來著?」
撒克爾雖然尚未弄明白宮泓舉止奇異的原因,敏銳的警覺心卻讓他知道,搶賊的身份似乎讓宮家人頗為驚訝。
對方既然是宮泓相識的人物,或者潤玉也多少有些牽連。為了避免在事情未明朗之前扯出其它問題。他當機立斷。
「小玉,妳先陪令兄回主營用膳吧!」
每個人神秘兮兮的態度引發潤玉的疑惑。究竟是怎麼回事?什麼人物這樣防著她看?
「為什麼我不能進去瞧瞧?」她納悶地問,偶發的嬌蠻性子冒出來。
「這個……啪……」宮氏一夥人越過她頭頂,拚命向撒克爾擠眉弄眼,一副抽筋的模樣。
「裡頭不過是一堆臭熏熏的土匪,有什麼好看的?」撒克爾的性子向來專斷。
「妳走吧!」
他拋下宮氏一夥人,直接邁向議事屋。
門內猛地爆起一聲喧嚷。
「當心!」
「別讓他逃了!」
噶利罕背對著門,連來不及弄清發生了什麼事,一叢傻大個兒已經被內裡疾衝出來的人體撞倒。
「哎唷!」兩人齊齊跌倒,兩敗俱傷。
橫衝直撞的傢伙一身衣衫襤褸,雖然臉容瞧不清楚,依著這個陣仗,外頭的人馬也曉得了--擄回來的賊子想逃!
撒克爾不暇細想,一腳踩住賊子的胸口,腳底板稍稍一施力,勁道貫穿搶賊的週身大穴,立刻制得對方渾身酸軟,動彈不得。
「犯到我手上的,還沒人逃得過!」他冷冷地道。
搶賊呻吟一聲,勉強仰起頭打量強中手。
「你--」潤玉看清對方的容貌,一顆心彷彿從胸口迸出來,登時驚呆了。
搶賊捕捉到她微弱的呼聲,掛綵的臉孔轉向她的方位,眼眸乍然迸出閃光。
「小……小玉……妹子!」他破裂的唇瓣努力擠出叫喚。
撒克爾的鷹眼來回搜尋著兩人驚異的表情,不悅與不安的情緒越來越濃重。
「篤行哥哥……」
她腳一軟,跌靠回宮泓胸前。
※※※
月娘畫成完整的圓臉,悄悄攀上中天。
青秣鎮的黑夜向來寧靜沉肅,尤其人煙的稀少,更為小鎮添上冷清的氣息。
今夜,一股萃集的肅殺之氣集中在主營和議事屋,從午後盤桓到入夜,壓得人大氣不敢喘一聲,人人走在營區內、鎮道上,莫不躡著腳跟步步為營。
撒克爾的主帳,更是森冷氛圍的中心點。偌大的營帳惟剩他獨自踱步,試圖釐清目前的亂絮。
宮家人與匪賊是熟識,這個情況讓他萬萬意料不到。儘管宮泓一群人言辭閃爍,那個叫陳篤行的搶匪頭子與潤玉之間的不明情分,他當然一眼便瞧出來。
以往,像陳篤行這種壞胚子一抓回營地便處死了,而今卻受到宮家人的攔阻。
為了某種原因,宮泓並不贊同--事實上,還相當厭惡--陳篤行淪為賊首的動機,可是他卻極力想保住陳篤行的小命。
「宮、陳兩家親長具有八拜之交,即使我們的立場無力為陳篤行求情,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慘死在眼前。」宮泓強調。
至於潤玉,她自從發現陳篤行的身份,以及他淪落的命運後,一直魂不守舍,時而暗自落淚,時而握拳激怒,撒克爾試過問她話,她也怔怔忡忡地,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
下行!留著那姓陳的小子活命,將來終歸是禍胎,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他驀然作出決斷。
抬手拿起掛在營柱上的配刀,他舉步正要回返議事屋,猛不期然被地上的一抹閃光抓住注意力。
營帳的支撐柱子深深插入沙地裡,底座堆滿雜物,這項異物半落在皮革袋子裡,因此他一直沒發現。
撒克爾探手,突地感覺滿手溫潤,心裡打了個突。
柔細的質感,約莫似塊上好玉石。
一塊溫玉。怎會出現在他的帳內?
他仔仔細細打量一回,心頭更是驚訝。
這塊玉石……這塊玉石分明屬於他的,可是,他在一年多前的夜裡,轉贈給一位中原的救命恩人。而今,溫玉非但重回故主手中,甚至遠遊了這數千里之遙。
「這是怎麼回事?」他完全無法理解。
玉。失物。潤玉黑夜來訪……
他陡然聯想到,莫非--她便是前來尋找這塊溫玉,才誤打誤撞,被他識破了女兒身?
這麼說來……
「潤玉便是那夜的白衣姑娘!」他霍然直起身子。
沒錯!必定是如此。他好糊塗,居然沒有認出來!
這下可好,情勢更加複雜,他反倒回欠她一次人情。白日時,她總算允諾留下來,那是因為她以為自己別無選擇,如今有了這塊溫玉,一切大大不同了。
如果,潤玉以此溫玉為信物,提出放陳篤行一馬、甚或放他們離去的交換條件,他聽是不聽?
撒克爾腦中的迷霧只盤桓了一瞬間,隨即決定--在情勢未明朗之前,不能讓潤玉知道這塊溫玉的下落。
此舉或許不夠光明磊落,但緊要關頭,他也顧不得這許多。
總之,絕不能輕易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