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脅勝於雄辯!
「你本來就不敢。」潤玉繃起俏臉。
「我--」宮老爺子這頓鰲可吃得撐了。
「哇哈哈哈--」宮夫人笑得打跌,毫不留情地嘲弄老公那一臉蹩腳相。
宮燁登時恨得頭皮癢。
可惡!他還真不敢對寶貝女兒用刑。他的幾個兒子皮厚骨組的,有事沒事盡可以捉過來打著玩兒,可是嬌滴滴的女兒可不同了,只怕抽沒兩鞭子就丟掉她半條命。再說,即使她不喊疼,做老子的可比她更捨不得呢!
不是他多疑,他的寶貝女兒真的越來越反常了。
想當年她「狀症」稍稍輕微一些的時候,她只會纏著哥哥們講述外地的風光。
由於生意業務上的需要,他那四個兒子從小跟著老爹跑遍大江南北,從台州到甘州,從大理到襄陽,從名山勝景到京城小市,哪一處熱鬧的地點缺得了宮家商號的分館、少得了宮家男人的足跡?再加上四個兒子天生又繼承了乃父的口才,一張嘴專門懂得講甜言蜜語討姑娘歡心,所以隨口在妹妹面前賣弄幾下子,自然讓潤玉聆聽得神往不已,恨不得自己也能傚法哥哥們親自逛遍大宋的地界。
漸漸的,她的「症狀」惡化了。她不再滿足於聆聽哥哥們臭蓋,反而開始要求他們閒暇的時候陪她出門逛逛。於是,春天時她會拉著三哥一起去賞賞百花宴,元宵時找老爹去猜猜燈謎,偶爾請大哥帶她進廟裡上上香。
後來,宮燁不得不承認,女兒的「病情」終於進入「末期」。她居然開始央求宮家的男人們帶她到距離蘇州較近的小鎮去看一看。起初大夥兒還沒發覺事情的嚴重性,一遇到空閒下來的時機,仍然願意擔任她的臨時馬伕兼保鑣,帶她四處去遊歷,而宮大姑娘的金蓮玉足流連的範圍也就越來越廣大啦!
可能見過的世面多了,她開始凡事自己拿主意來著,越來越不把這個老爹放在眼裡,直到今天,居然固執得活像吃錯藥,連婚姻大事也提出來跟他唱反諷。
宮燁真以為女兒的腦袋壞掉了。
小時候潤玉的性子內向害羞,完全符合了大家閨秀應有的典範,而且她天生又帶著幾分潔癖的性子,老覺得外頭的東西髒兮兮的、名勝地區只有一群騷人墨客盡情用他們的詩文荼毒不識字的小販,尤其走在街上的男人家更是污臭得一塌糊塗,所以她踏出宮家大門的次數向來用一邊腳趾頭就數得出來。為什麼近幾年來突然一改往常的甜美溫馴,盡想著跑出家門去「野馬」呢?
宮老爺子越思索越覺得不對勁。
他擠盡腦汁,追溯到女兒並發「拋頭露面後遺症」的原始日期。哼!不出他所料,正是四年前他們舉家前往臨安賞雪那一年。自從他們從臨安回到蘇州,潤玉的心就放野了,再也收不回來。
所以說,女人就是寵不得,給她們一點小甜頭,她們就開起雜貨店賣糖來著。
既然權威無效,惟有拿出專制的身段。
「反正我已經允諾鍾家的婚事,由不得妳拒絕!」他的鼻端噴出兩串火氣。「而且陳夫人怕耽誤妳的幸福,上個月已經請了兩位家人過來退聘,老子也答應了,誰敢再強出頭老子就找誰麻煩!」
退堂!
「爹!」她又氣又急的哭喊也止不住父親決絕而去的心意。
※※※
「娘……」
潤玉奔回閨房裡,撲進錦床哭得昏天暗地。
不,篤行哥哥死也好、活也罷,總之她的心裡只有他一個,即使鍾家人抬著千銀山上門來迎娶,她也全當是污泥糞土。
「好了,別哭了,再哭下去很傷身體的。」宮夫人輕拍撫女兒的背心。
那個死老頭兒!居然害她的寶貝女兒淚水流三斗,回頭非叫他好看不可。
「娘,女兒絕對不嫁給鍾家人,如果爹真的讓鍾家抬著花轎上門,那--那--女兒就死給他看!」她嘩地一聲哭得更大聲。
「好,我知道,我知道。既然不想嫁,乾脆就別嫁了,難道那個老頭子還能打斷妳的腿不成?」換言之,宮家女子都吃定了老爺子繞指柔的本性。「妳儘管離家去避避風頭,等到逼婚的時機過去了再回家,到時候妳爹找不到人,還能奈何得了妳嗎?」
「娘,您是說--」潤玉的面頰上仍然掛著兩行玉露,玫瑰色的唇瓣已經張開成雞蛋模樣。
「沒錯,除非妳寧願留在家裡被那個老頭子嫁出門!」想當年宮夫人出閣時,就是沒人替她想到這條好計策,否則宮燁哪可能輕輕鬆鬆將她迎進門。這招就叫釜底抽薪,對女兒而言則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吩咐婢女出去打聽過,原來鍾家最近的時運不太順當,算命先生指示他們最好在三個月內辦一樁喜事,沖沖府內的煞氣,所以鍾老爺子才會向妳爹提出結親的要求。只要你捱過三個月的時間別出現,鍾家一旦發現苗頭不太對勁,自然會另外找戶人家提親去也,難道還傻呼呼地等妳回來?」
有道理。潤玉開始認真地考慮起躲開爹魔爪的可能性。
「可是,這三個月我該躲到哪兒去好?」她又想到另一個難題。倘若窩藏在宮家其它行館裡,不到半個月便給她爹爹搜出來了。
「這倒有點兒難辦。」饒是宮夫人空有滿肚子的「抗夫秘訣」,處理起女兒落腳的問題也派不上用場。這年頭時局不定,即使有朋友願意暫時收容她,身旁少了個親人照料終究不太安全,更何況潤玉是個花朵般的絕色人兒呢!
「啊!有了。」宮夫人突然靈光一閃。「索性跟著妳二哥到洛陽走一趟。」
「二哥?」二哥怎麼可能瞞著爹爹包庇她。
「對,下個月初泓兒領著十多名手下,預備押送幾車新貨到洛陽的分號去,同行的還有十名精挑細選的婢女,全是為娘的親手訓練出來,打算送到妳外公府裡作幫手。妳就假扮成婢女混在裡頭,跟著一塊兒去洛陽避難。」宮夫人越想越覺得這條計策可行。女兒既可以逃過一劫,隨行還有二兒子當保鑣,豈非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