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寺廟住持,廣遠大師神龍見首不見尾,別說是信眾了,就連廟裡的和尚也見不到他,常要靠「機緣」才有幸一見,談談高深的佛理,開悟開悟未悟的禪心。
而萬福是唯一的例外。
每次只要一到彌陀寺,神出鬼沒的廣遠大師便會無聲的出現在她身旁,說些點化的話,聊聊菩薩說了什麼,然後很無恥的要走她的百年人參,說要幫她做善事、種福田。
繼趙天朔這個土匪後,廣遠大師成了第二個搶參大戶,強盜似的不問自取,她這三年來種出的好人參大都落在這兩人手中,害得她手裡的好參所剩不多,僅供自己人用。
「嗯!我也這麼認為,為什麼別人見不著他,你一出現他就來了,女兒呀!他不會想渡化你出家吧?」越想越有可能的萬明又有了新的苦惱,撫著山羊鬚的手異常沉重。
「爹,你想多了。」她本是仙家,何須渡化,她來渡人還差不多,聽了幾千年的佛經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相公,大師是神人,不可妄自菲薄,他與福兒有緣是福兒的福氣,她是天生有福之人。」宋錦娘先瞪了口無遮攔的丈夫一眼,繼而滿臉慈祥的看向正在妝扮的二女兒,二女兒真是越長越了挑,像朵花兒似的,美得靈氣。
神人,神經有毛病的人!萬福在心裡腹誹。「爹、娘,你們要不要關心我一下,女兒就要離開了,你們一點也不會捨不得嗎?還笑到看見你們的深喉嚨了。」
她心裡發酸的想著,什麼寵、什麼疼的,全是騙人的,女兒如草芥,風吹任意飄,哪有兒子金貴。
見二女兒一臉不滿,兩夫妻好笑的撫撫她柔皙淨白的臉。「來回不過才十天的路程,進宮謝恩只要一天,再在京裡逛個幾天,你最多半個月就回來了,娘想你做什麼?」
萬福平素也常以巡看田莊為由,一出門就是十天半個月,實則是嫌家裡太悶,到莊子玩兒去了。
萬家長房、三房不曉得她私下攢了十分可觀的私產,還得二房夫妻幫著瞞人,對外宣稱要去姥姥家,代母親盡點孝道,所以她通常會到姥姥家住個兩天,免得一個不小心謊言被拆穿。
因此這些年她跟宋家人走得很近,私底十送了幾百畝土地,如今的宋家已是家有橫財的地主了。
女兒常不在家,二房夫妻也習慣了,這回上京就當女兒是去玩一遭,心裡沒多少掛念,只擔心她渾不吝的性子又惹出事來,四品的縣主頭銜護不住自個兒。
好在她一向福星高照,壞事到了她跟前都成了好事,他們也就沒那麼憂心,有福之人天祐之。
「果然生女不如兒,有了萬泰、萬民之後,糖裡的女兒就沒人疼了,地位一落千丈。」萬福哀怨的說。
父母是一把傘,天晴收傘,下雨張傘,此時無風也無雨,自然把傘收了,她是傘下的小白花,無傘遮陽就得日曬。
「你喔,這樣淘氣的性子不能收斂收斂嗎?都幾歲的姑娘了,等你姊姊出嫁,就該輪到你議親,再過個兩、三年也要當娘了。」想著原本丁點大的娃兒如今都長成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又想到再沒多久女兒就要嫁人,宋錦娘心中好不捨,一個個成了別人家的。
「我不嫁人,陪爹娘一輩子。」萬福真的是這麼想的,嫁人有什麼好玩的,與其在人家家裡當老婆子,還不如在自家作威作福,若干年後兩個弟弟敢棄養她,放空間裡的凶獸咬他們。
宋錦娘沒好氣的笑道:「孩子話,哪能不嫁人,等你遇到想嫁的那個人,娘要拉也拉不住,你肯定急著飛奔而去。」
萬福一撇嘴,不相信自己會做出這麼可笑的事。
「咳!咳!遇不到也無妨,爹……呃!養得起你,爹的銀子全給你。」為什麼女兒長大一定得嫁人,找個倒插門女婿也成。
身為女兒奴的萬明目露精光,想著大女兒嫁了,二女兒的親事就得好好盤算盤算,他家不缺錦上添花,就少個百依百順又肯入贅的小女婿,用心找找總會找得到的。
只是世事難料,他想得很美卻無法如願,越長越水靈的小女兒早就被人盯上,就等著她送入虎口。
「相公。」宋錦娘一喝,「你別跟著女兒瞎胡鬧,等福兒從京城回來就該和好人家的兒郎相看了,我前兒個挑中不錯的對象,我們仔細再瞅瞅。」
又來了,她難逃的劫難……萬福低著頭,思索該到哪裡避個一、兩年,讓娘打消逼嫁的念頭。
萬明訕然一笑,摸摸鬍子故作嚴肅。「對了,福兒,你姊姊的及笄禮就要到了,爹和娘走不開,爹讓你大堂哥送你上京,順便在京裡置辦間宅子,日後你這縣主或許得常常進宮,有個自己的地方也舒坦。」
原在他想用私銀買間三進院的宅子給女兒,可他爹拿出兩萬兩銀票,用公中的銀子置產,以後萬家的子孫進京趕考也有落腳處,不用去跟人擠客棧,喝口熱茶都不方便。
「萬國堂哥不是要考秋闈,他來得及嗎?」往返一趟挺累人的,恐會耽誤他趕考,鄉試過了是秀才,他們也是書香門第了。
幾年前的曹家嫌萬歡是商賈之女,以門戶不相當為由甩了萬家一巴掌,讓宋錦娘氣得兩眼發暈,不過後來他們自打嘴巴了,曹舉人竟和個帶著三個孩子的寡婦勾塔上,那人比他大五歲,拋頭露面的在家門口擺攤賣豆腐,曹舉人日日打攤子經過,兩人就看上眼了。
曹舉人的娘不允許這樁婚事,曹舉人便揚言要搬去寡婦家,還說那名寡婦已有他的孩子,鬧騰了好一陣子。
最後嫌棄萬家的曹太太退讓,顏面盡失的擺了幾張席面,悄悄的把人迎進門,順便多了三名便宜孫兒。
後來寡婦生了個女兒,長得一點也不像曹舉人,重男輕女的曹太太心有疑惑,對兒媳百般羞辱、諷刺,二嫁娘也不是省油的燈,與之對罵,曹家這幾年鬧得極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