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聽著,後背冷汗淋漓,掌心捏了滿把的汗,根據他多年替王爺辦差的心得,寧可得罪閻王,也莫要得罪攝政王。
「誰敢擋本座?本座要見王爺!」
前院忽然傳出慷慨激昂還帶著幾分陰惻惻、讓人聽了毛骨悚然的聲音,而且沒帶什麼敬意。
君卓爾眼皮子沒掀一下。「照我的吩咐下去辦事。」
暗衛瞬息無蹤。
但前頭的聲音仍舊入耳。
「王爺有令不見人。」侍衛不卑不亢。
「本座非見王爺不可!」火力直衝九霄,大有不讓見就硬闖的氣勢。
「指揮使,請不要為難我等!」鏘鏘鏘,刀劍出鞘。
君卓爾瞄了眼已經回來的親衛,親衛得到示意,去把緊闔的門打開。
「王爺!」步從容快步進入,君卓爾倚在太師椅上,動也沒動一下。
以往,他看到這位錦衣衛指揮使是少帝的刀子,替少帝辦差,也只聽從今上一人的命令,不管錦衣衛的名聲在外頭有多臭,他們井水不犯河水,不巧卻在北直隸遇上,一起南下。
沿路步從容勾結地方官蠢蠢欲動,本就令他不喜,不想來到白樺縣步從容還不死心,竟把齷蹉的手段打到他頭上來,先是邀集地方官員士紳設宴款待,待他微醺回轉,還用情迷香誘使他失控。
即便他武功再高,在乍開門迷情香便撲鼻而來的同時閉了氣,甚至把香爐丟出窗外,一小口的迷香還是鑽進了肺腑。
以他的內力想逼出那情香絕無問題,最糟的是他發現帳幔中肢體橫陳、渾身脫得精光的雪白身子,就遲疑了那麼片刻,酒力發作加上那霸道的迷情香,以及女子不停的糾纏,他便放縱自己沉淪了。
敢設計他,這個步從容到底是有多想死?
步從容仗著自己直接聽命皇帝,的確是沒怎麼把攝政王放在眼裡,但攝政王的品階是超級一品,而他不過是三品指揮使,論品階倫理,他是得好好的捧著攝政王的。
當然,這般拉攏,自然有所圖。
他從來不否認自己是個有野心的人,他想走的路,太需要像攝政王這樣的助力。
因此他沿路精心巴結諂媚,金銀珠寶美人,無一不送到這位王爺手上,哪裡知道他就是各油鹽不進、不識時務的人,對他的好意,完全視若無睹。
這回,君卓爾好不容易對暖床的妓女上了心,誰知道那妓女竟然跑了,君卓爾開始秋後算賬,把怒氣發到他身上來,這口氣,他步從容吞不下去,也不想吞。
但即使怒火沖天,一口血都快吐出來,面對君卓爾,步從容還是努力調勻了口氣道:「本座不解,攝政王哪來的權力降本座的職?本座不服,王爺雖然位高權重,也管不到本座頭上。」
君卓爾從眾多的奏折旁拿出一個明黃卷軸,「步指揮使自己拿過去看,這是陛下的手諭。」
剛送到的熱騰騰的手諭,說他先斬後奏也行,在還沒拿到皇帝手諭之前便降了步從容的官,哼,他君卓爾難道連這點權都沒有嗎?先斬後奏又如何?
步從容攤開一看,臉色大變。「不,陛下不會這麼對待我的。」
「你讓人對本王下迷藥,以下犯上,單就這一條,不必向今上稟報,本王就能剮了你,如今只將你削等降為白戶,你這麼不滿意,又或者步大人對總旗這職位比較有興趣?本王也能如你所願。」
從頭到尾君卓爾的語氣沒有高一分,也沒低一分,但向來殺人不眨眼的步從容卻流了一頭的冷汗。
他原意想拉攏,哪裡知道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縱使他有滿腹的不甘心,他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總之,來日方長。
這筆賬,他記下了。
妄想更往上爬的夢碎在君卓爾手上,步從容這下把他給恨上了。
這也難怪,步從容雖然直接聽令少帝,但他的出身不好,祖上是個殺豬的,好不容易有機緣得到錦衣衛的缺,死拚活拼,拼到三品指揮使,已經是極限了,但是他不滿足,官場中人,誰不想更上一層樓,像他這樣不進反退,是神仙都不能忍。
他忍下了,但他是誰?
他是睚眥必報的步從容,等著吧,他會回來的。
君卓爾延遲回京的消息在隔了許多天後,還是傳到了朱家角。
誰叫百濟王朝上自貴族,下至百姓都有顆愛好八卦的心,君卓爾到處找個美女姑娘的消息,本來不算什麼事,卻因為他的身份,加上他專程來白樺縣城退婚的事情不知怎麼傳開了,便成了一樁最勁爆的香艷緋聞了。
道聽途說的版本有許多,單單在朱家角這個小地方,就有人說攝政王與那不知模樣的姑娘本是青梅竹馬,被橫刀奪愛的未婚妻搶走了王妃的名頭,攝政王為了和這女子比翼雙飛,這才遠道來退親,哪裡知道卻把心愛的女子給弄丟了。
這完全就是狗屁不通的說法。
另個版本是——攝政王這門因父母之命定下的親事,本來他就看不上眼,不想來到白樺縣卻看上了縣城裡的姑娘,兩人在不知對方身份的情況下共度春宵,這其中又把兩人共度一晚的情形描述得香艷悱惻,直逼春宮話本子。
薄縹緲聽花兒回來轉述,直翻白眼。
她實在不明白,這位攝政王找她做什麼?說穿了不過一檔烏龍事,他還當真要把被他當面退親的她娶回去不成?
當晚只有淡淡月色,兩人別說互相把對方看清楚了,她就連嗓音也是假的,若非憑著他們之前那一面,她也不會知道他是誰,他這般尋覓,腦袋莫非是壞了?
他若知道他要找的人和被他退親的是同個人,不知道會有什麼精彩的反應?
薄縹緲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去了。
她的心思稱得上縝密,但是向來放在公事上,生活上則是過得隨意散漫、沒有章法,完全隨著性子來,只因為上一世的自己是家族裡唯一的女子,她又是爸媽的老來女,不說祖父、曾祖父把他放在掌心裡疼愛著,就連她一頭栽進那賣命的工作,眾人在反對無效之後,也只能含淚讓她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