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人面面相覷,還未做出任何打算。
周寧夏到底是出名的大律師,對於解決當事兩造的紛爭已經很有經驗。
「易茗,你打算告雜誌社誹謗嗎?」他一步一步地引導她們做出判斷。
「告他們?」易茗深思著。「我尚未決定要不要把事情鬧得這麼大。」
「告!非告不可。」欣琳很激動。
周寧夏從專業觀點考量。「如果這張卡片只是單一的舉動,你們大可不必太追究,但欣琳的氣憤是可以諒解的。」
「可是,單憑一張卡片,只怕是很難告贏他們吧?」易茗的考量點也很實際。
「我的建議是,先寄一封存證信函給『儷人雜誌社』,警告社方你已開始注意他們的言行,請他們自律。」一旦扮演律師的角色,周寧夏精明的眼神立刻透出來。「當然,最保險的方法就是你也抓出他們的小辮子,兩方互相牽制。」
「這麼做會不會太陰險了?」易茗有點心虛,她可不習慣做壞事。
「一旦涉及法律,無所謂陰不陰險,能把問題解決最重要。」周寧夏純粹從現實觀點考量。「而且真要追究下來,雜誌社才是先出手的一方,你們只不過站在自保的立場。」
「你不錯!果然夠奸惡。」欣琳拍拍他膀子讚美。
周寧夏登時讓她稱許得啼笑皆非。
「謝謝你。」他捏了捏她鼻頭。
「難怪人家總是說,請得起昂貴律師的人才能伸張正義。」欣琳不得不感歎。
「你有完沒完?」他又氣又好笑。
「經你這樣一提,我倒想起來了。」易茗沈思著。「雜誌社曾經把我的專欄集結出書,卻沒有另行和我簽書本的發行合約。」
「這可以拿出來當談判籌碼。」周寧夏點頭同意。
「可是,梅先生曾經口頭上徵求過我的同意。」易茗想起來。
「你沒有簽下任何書面合約吧?」
「沒有。」她遲疑地望向欣琳。「可是拿這一點出來做文章……好嗎?畢竟發書的時候,我們兩方還沒鬧僵……」
「我說過了,這一項寫在存證信函上,主要做為談判籌碼,這對方有所警惕,停止進行任何有損你名譽的舉動。」周寧夏解釋道。「正如你說的,雖然你沒有簽下合同,可是牽涉到所謂『默示授權』的問題,他們在法庭上有很大的爭議空間,端賴法官的自由心證如何判定。」
「那我們還發個兒存證信函做什麼?」欣琳嘟著嘴,表情很不滿。
「我只說有爭議空間而已,又沒有說案子不能成立。」周寧夏挑了挑眉,專業能力受到女友很大的質疑。
「也對。」欣琳想了一想,又開心起來。「即使管不了用處,寄封存證信函鬧一鬧姓梅的,嚇嚇他們也好。」
「喂喂,小姐,什麼叫『管不了用處』?」他立刻抗議。她的說法才構成誹謗呢!
「對不起啦!」欣琳趕快露出討好的笑容安撫他。「你最厲害了!」
這還差不多。他點點頭,接受招降。
易茗旁觀著他們倆的打情罵俏。選在適當時機,清了情喉嚨,開口了。
「周律師,」她眨巴著眼睛,笑得很天真無辜。「聽說你很貴?」
欣琳會意,也跟著咧笑得像個純潔的天使。
周寧夏迎上她們倆的眼光。
該死,他就知道!
他又被利用了!
※ ※ ※
存證信函終究寄了出去。
這一夜,天涼如水。
她挽著周寧夏的臂膀,漫步在淡水河堤防,欣賞漸次缺角的月娘。
「最近你一直悶悶不樂的。」他細心地察覺到了。
「有嗎?」她隨口掩飾著,嘴角卻露出落寞的痕跡。
「是不是為了易茗與『儷人』的糾紛?」周寧夏很欣賞她對朋友的忠誠,然而讓忠誠心影響到自己的生活平靜,就有些太過度了。
「我對易茗有一份莫名的愧疚感。」欣琳輕聲道。
「你有什麼好愧疚的?」在他眼中,她已幫易茗出了不少力。
「當初易茗根本不想和雜誌社續約。她瞧在我是編輯的份上,才簽下新約合約。可是我兩手拍拍、瀟灑地離職了,她卻陷入不得脫身的泥淖。」她幽幽歎息。
「易茗又沒有怨你。」他安慰道。
「就是因為她一切都不怪我,我才會覺得過意不去呀!」她哀怨地白他一眼。
周寧夏勸無可勸了。
涼風從河口往兩岸拂來,吹皺了細紋漫漫的河面,也喚出她寒寒的哆嗦。
周寧夏褪下西裝外衣讓她套上。
欣琳很怕冷,此時的溫度對他而言冷熱適中,她卻開始打寒顫了。
「你猜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她開始模擬未來走向。「梅先生會不會氣得蹦蹦跳,然後約我們出來談判?」
「抱歉打斷你的興致,不過接下來最有可能發生的,是社方也請律師擬一封存證信函,表達他們並不覺得侵害到易茗的權益。」他很同情地望著她。
「噢。」欣琳登時氣餒。假若兩方堅持王不見王,那就不好玩了嘛!「弄到最後,兩邊人馬會不會真的告上法院?」
「告就告吧!你還怕輸了不成?」周寧夏探臂將她環進懷裡。
即使真的鬧上法庭,她們這方也佔了一個便宜──沒有法律經費的困擾。隨她們高興和雜誌社拗上多久都成。
「先生,人是感情的動物,請你考慮到人性的問題好嗎?」欣琳瞪了他一記又利又烈的白眼。
「喝!小姐,」他皺起眉心。「別告訴我你對梅先生還存有感情。」
「誰跟你梅先生不梅先生?」她沒好氣地說。「我是指『儷人雜誌』本身!」
好歹這份雜誌打從改版之後,她一直在其中參與、貢獻。
周寧夏長聲哀歎,徹底敗給她的反覆無常。
「欣琳,存證信函都已經發出去了,該打壤的情面也已經打壞了,你還想怎麼做?」
「問題就在於,我也不曉得如何走下去才是最好的棋法呀!」她委屈又無辜地申辯。
周寧夏瞪著她。「你存心來攪局的?你有什麼想法,乾脆直說好了。」他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