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著費心。」他說。「你們尹家姑爺這個位置,我權傲天是坐定了。」
銀花在心裡偷笑,真可惜小姐不在,她想。剛才的話要是被小姐聽見,小姐肯定會開心到飛上天去。
「那姑爺坐這兒稍等,奴婢再去催催小姐——」
權傲天又聽出了端倪。「再去催她,什麼意思?」
「呃……就是……」銀花躊躇著,不知該怎麼說才會圓滿。
「銀花。」在暗處觀察的琉璃一見情況不對,立刻走了出來。
「小姐來了。」銀花如釋重負。她本就不是什麼聰明厲害的角色,尤其被權傲天冷眼一望,更是慌得手足無措。
至於權傲天,一見她出現,眼裡哪還有銀花存在。
「琉璃!」他殷切地喊著。
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真是一點也不假。他欣喜地望著她嬌美的秀顏,才一天沒見她,他已經有度日如年的寂寞。
他已沒辦法想像,在將來日子裡,再也沒辦法看見她的話……
一想,他心底忍不住發寒。
不行!他說什麼也要把她帶回去!
見他笑得如春陽露臉,她一顆心立刻軟了。
你也太不中用!一見人家笑,你又想盡釋前嫌,什麼都不管了?她惱著自己。
不行!得先狠下心來。她提醒自己。
要是不趁這機會把他的心意弄個清楚,或許將來再沒機會弄懂了!
她深吐口氣,故意冷著聲音說話。「權少爺找我有事?」
那聲「權少爺」像盆冷水,澆得他人都凍住了。
前兒個晚上,她不是還甜甜喚著他「傲天」?怎麼才一天,她就變得這麼冷淡?
一見氣氛不對,銀花趕忙插話。「那小姐跟姑爺慢慢聊,奴婢去準備一點熱茶跟糕點——」
杵在亭裡的兩個人都沒搭腔。琉璃一徑望著亭外的花園,至於權傲天,則是直勾勾地望著她瞧。
銀花什麼時候離開的,兩人都沒發現。
她今天穿著一件素白的外袍,內搭著一件水粉長衫。權傲天平日極少注意姑娘家的打扮,但昨兒個晚上,雲霞樓頭牌——清蓮姑娘教會他一件事,要懂女人心思,不單要聽她說話,還得看她穿戴什麼。
這會兒他就現學現賣,觀察起她的穿著。
他發現,她現在的打扮和在權家不太一樣。在權家,她總穿些桃粉喜氣的衣裳,也會簪上幾支金簪或步搖,不像現在,她身上的裝飾,僅有耳朵上兩隻珠墜。
若叫清蓮姑娘來看,她肯定會說,琉璃這會兒的心情,約莫是心灰意冷。
要不,她神態怎麼會如此冷峻,沒了從前的溫柔和婉?
「我是來接你的。」他討好地笑著。
她轉過頭看他,眸裡寫滿了憂怨、無奈與難過。「我考慮很久了,我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我知道,」他趕緊說。「你寫的信我看了,我保證,我們回去之後,我一定馬上圓房。」
聽聽這什麼話!她著惱起來。難道他真以為她花了一整個月的時間陪在他身旁,只是為了跟他——圓房?
這不是她想聽的話。
「我不回去。」她用力扭過身。「你根本不知道我要什麼。」
他嚇了一跳。怎麼會這樣!「等等——」他拉住不斷負氣掙扎的她。
只是當他如願扳過她身子時,才發現她哭紅了雙眼。
「你別哭啊,」他慌了。長這麼大,從來沒見姑娘在他面前掉過眼淚,沒想到頭一回,就是看見她的。「是不是我剛說錯了什麼?」
「你根本不懂我心意。」她抿住小嘴。從兩年前在古玩攤子前遇見他,她就芳心暗許。好不容易有這機緣結為夫妻,沒想到他卻從沒把她放在眼裡!
是,她是要圓房。可那是第一件事,頭一件,得是他真心喜歡她才行。要是她回權家,他還是一樣當她是書僮,甚至是暖床的棉被、生孩子的工具——不是又走回老路上去了?
「你沒說,我當然不懂。」他覺得自己也有點委屈。「我承認,這一個月來,我始終沒把你當妻子看待,是我不對——」
就這點她弄不明白——「我不懂,在你我每天都能見到面的情況下,你怎麼能夠忘了我是你權傲天拜過堂的妻子?」
望著她疑惑的眼,他帶點尷尬地解釋:「跟你拜堂,是我答應我爹的事。你知道我的,答應的事情做完,我睡個一覺也就忘了。雖說你來庫房見我的第一晚,我是想起了一點點,但時間一久,你沒再提,我也就忘得一乾二淨……噯,我知道你肯定覺得可笑,這種事我也能忘記,但我說的是真的,我沒騙你。」
是的,他的這個特性,她很明白。跟他相處這一個月來的收穫,就是瞭解他是一個一入迷,就會忘了其它事的耿直漢子。
這點她可以諒解,但另一個部分,她可不容許他打馬虎眼。
「那今天呢?是誰要你過來?是你自己,還是爹的要求?」
他老實,一聽她問話裡有爹,自然先答了爹的部分。「當然,爹很希望我能早點接你回去——」
「只有爹?」她聲音微顫。
「當然我也一樣,希望你跟我一道回去。你不知道,我昨兒從朋友那兒借了只玉杯回來,據說是唐代則天皇帝用過的杯子——」
他叨叨絮絮說了一堆跟杯子有關的事,單純以為用這種方式,可以勾起她興趣,讓她馬上答應跟他回去。
沒想到他話還沒說完,她突然轉身離去。
「噯。」他趕緊拉住她。「你要去哪兒?」
他大惑不解,他不是已經答應要跟她圓房了,為什麼她看起來還是一臉難過的樣子?
「回房,我跟你無話可說。」她噙著眼淚甩開他的手。「你到現在還是不懂我要什麼,你還是不懂——」
「我懂啊,」他趕忙說:「你信上寫得清清楚楚,你希望跟我圓房,盡早生下權家子嗣——」他說他願意了不是?
「這種話,你以為我聽了會開心?」她邊笑邊哭,因為過多的期望,與突如其來的失望,讓她心緒有如浪濤般起伏不定。「你回去吧,在你想清楚之前,不要再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