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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哈哈哈哈……」

  驚天動地的大笑聲從會賓樓的上房傳出來,經過門外的人還以為裡面正在上演哪出歡欣大鬧劇,若真如此,戲碼的主角伶人應該覺得非常榮幸,他的角色居然可以讓人發出打從心眼底大笑出來的嚷音。

  當然,被人取笑的主角──封致虛──非但不覺得榮幸,反而有股想殺人的衝動。

  如果現在有第三者在場,他相信絕對沒有人可以把「鐵面無私」、「毋枉毋縱」、「正氣凜然」的名捕頭聞人獨傲,與現在笑得快斷氣的男人聯想在一塊。早知道就應該召集聞人的手下一齊圍觀,如此一來,天下第一名捕為了顧及形象,或許就不敢像現在一樣肆笑得完全沒形象。

  「笑……笑死我了……」聞人獨傲伸出一根手指揩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只不過是一點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蠍毒,尋常解毒藥丸便可以化掉毒性……結果封大俠卻……緊張得彷彿天塌下來……居然當著滿城百姓的面大叫大嚷,還……還在客棧門口滑了一跤……跪在馬糞裡!哈哈哈……」

  不曉得尋常百姓出手宰了大捕頭會被朝廷判刑幾年?

  罷了,大人不計小人過,他撇起不屑的嘴角。幸好他自小和哥哥相處的時間不多,否則現今江湖上只可能出現封致虛或聞人獨傲其中一人,至於另外一個早八百年前就被對方分屍成八大塊。

  可見距離不僅造成美感,也賜給不識相的傢伙活命的機會。

  「你自個兒慢慢笑吧!笑完之後大門就在左首,要滾自己滾,恕小弟不克相送。」

  他打道回守靜的廂房,輕輕推開門扉。

  床榻上,守靜沉穩地徘徊於夢鄉,上下眼瞼密合的時間已經超過八個時辰,若非胸口穩定的起伏顯示她處於睡眠狀態,他頗有可能認為讓她入土為安的時候到了。

  照理說,守靜根本不至於受傷的。她之所以中了毒鏢,只能歸諸他太過於輕敵,才會導致昨天下午修理哈老大那夥人時,他忽略了分出心思來關照南宮守靜的必要性。

  可是這也不能怪他呀!有記憶以來,他大多數活在自己照顧自己的世界裡。自從父母雙亡後,他跟隨性格孤僻的天山怪客學藝,平時除了傳授功夫的時候偶爾與師父相見,其他時日他大多被放任著自生自滅。十五歲那年雖然與同母異父的哥哥相認了,然而形單影隻的生活方式已然成為他個性中無法排除的一部分。

  肚子餓了,只需負責餵飽自己,一人飽全家飽;學成一套新功夫,買壺酒灌個爛醉就算最好的慶祝方式,向來也沒想過應該找個朋友比畫炫耀。打架輸了,頂多拔腿就溜,反正江湖上腳程勝過他的高手現在八成還賴在娘胎裡捨不得出世。

  他從來不奢望仰仗任何人;相同的,也從不讓任何人依靠。

  孤獨了二十六年,直到此時此刻,他方才品味出過去一個月與守靜的朝夕共處,對他而言有多麼特殊。

  生平第一次,他開始為自己以外的人物添購衣衫,開始想法子餵飽除了自己之外的另一張嘴,開始擔心同伴走出這道門檻之後是不是找得到路回來。

  他突然學會了擔心,學會了聊天、打屁、閒磕牙,在他生命中突然多出一個以往無緣接觸過的東西──叫作「責任」。

  但是顯而易見的,他失職了。所以今天他才會坐在床沿打量昏睡了好幾個時辰的南宮守靜,任由歉疚感蝕損他的良心。

  「唔……」微弱的囈吟聲洩出守靜的牙關。她的胸口重重起伏幾下,扇形的長睫毛才徐緩地撐開一道細縫。

  「綁匪,你還好吧?」檢查傷患要緊,他暫時驅開盤桓在心頭的虧欠和不安。

  「瘋……瘋子虛?」她虛弱地開口,素來紅艷的櫻唇宛如褪了色的殘花。

  「我在這裡。你想不想喝點薄粥?」修長有力的指節輕觸著她的臉頰。

  「我……知道你在這裡……我只是肩膀中了暗算,眼睛又沒瞎。」她沒好氣地搶白他。「問題是,你在我旁邊做什麼?」

  「否則我應該上哪兒去?」她只是中了毒鏢,又不是染上傳染病,難不成他還得躲到三千里外以策安全。

  「你真是無孔不入……如果我踏上黃泉路也躲不開你的醜臉,當初……當初又何必白死這一遭?」守靜才剛恢復神智,連呼吸都還沒順過來就想找他抬槓。

  封致虛登時氣結。

  他早該明白她的能耐的。這丫頭有本事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人開始懷疑救活她的必要性。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你那口生氣還吊在鼻子裡。昨天閻羅王跑上凡間來找我聊天,只要我可以把你留在陽世,讓黃泉多享受、保持一陣子安安靜靜的假期,他樂意增添我的陽壽十年以資報答。」大家來比毒好了,他就不信自己毒不贏她。

  「人家剛醒過來,你就想在嘴巴上佔我便宜。」她瞪直了柳眉。

  這下打人的反而先喊痛。

  「『人家』是誰?」

  「『人家』是我。」

  他歎口氣,幾乎低不可聞地咕儂:「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偏偏喜歡說『人家』。」

  婦道人家的用詞總是愛好多拐一個彎。

  「怎麼樣?不行呀?」南宮大姑娘被惹毛了。一刻鐘之前還病厭厭的,然而只要一掌握到與他對沖的機會,她出竅的元神就會頃刻間回籠。

  「好好好,不扯了,喝藥吧!」瞧她上氣喘了一半,下氣的影子還不曉得上哪兒去找的虛弱模樣,吵贏了她也勝之不武。

  「不要。」她全神貫注地盯住端在他手中的湯碗,眼波幾乎是充滿敵意的。

  他愣了一下。「為什麼?」

  「藥很苦。」縮縮縮,她的胴軀自動往床鋪內瑟縮半尺。

  這算什麼跟什麼?她以為保持這種距離他就抓不到她嗎?

  「所以才叫『良藥苦口』,過來。」他勉強按捺下滿腔的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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