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息,知道他就在身後,她能嗅聞到他身上的麝香味。
剎那間,心跳都要停了。
然後,男人伸出了手,握住她身旁那根燈架,往前推了一下。
暗門悄無聲息的在眼前滑開。
她喉頭緊縮著,不知為何,眼微熱。
她深吸口氣,還是沒有回頭看他,只是往前走入那黑暗的通道,扶著牆,慢慢的下了樓。
墨離在出口等著她。
她不知他等了多久,只覺得尷尬,但他為她備了車。
她心懷感激的坐了上去,讓車馬將她載出了那條在清晨時萬分安靜的長街。
當馬車拐彎時,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那最高的樓閣在清晨薄霧中若隱若現,在那最頂層的高窗中,有個人影杵在那。
就這樣了。
溫柔想著,把頭轉了開來,將雙手交迭在身前,面對自己的人生。
第7章(1)
那就是她的命。
清晨的薄霧漸散,他嘲諷的話,像是仍迴盪在空氣中。
墨離出去了,雖然那男人將情緒藏了起來,不再多說,可他知道,墨離心軟了。
對那女人心軟了。
他可以理解。
她是個好女人,聰明、善良,人如其名那般溫柔。
三年前,當她穿著男裝來迎春閣找他,當她說要把身子給他,他就拿了。
為什麼?
他記得,他問她。
你為什麼這麼做?
他記得,她看著他,臉微紅,卻定定的道。
因為,這是我想要的。
他記得,當下心中的震懾。
如果他是正人君子,他就該問清楚原因,但他不是。
更別提,那兩個月,她真真正正的惹惱了他。
原以為自己不在意,對他來說,她只是個棋子。
他帶著她給的平安符,他掛著她送的老銀鎖,他對她處處優待縱容,只是為了給人看,給那些想找他弱點的人看。
人們想要找他的弱點,他就給他們一個。
誰知道,當她莫名其妙開始閃躲他時,他卻惱了,真的怒了,萬般的不爽充塞在心中,不只因為她壞了他的計畫,不只因為她浪費了他的時間——
她怎麼敢?!
可她就是敢。
敢躲他,敢突如其來的來找他,敢買他一晚上。
說是買,但他和她都很清楚,那只是借口。
她想把身子給他,想偷嘗禁果,想知道那滋味。
那是太大的誘惑,在聽到她開口之前,他都沒想到自己竟然如此想要得到這個被他當做誘餌的女人。
她要給,所以他拿了。
如他所料,她是處子,從來未經人事,嬌嫩如朵才要盛開的花。
他不該摘取她,蹂躪她,吃了她。
可他沒辦法拒絕,他想要,很想要,他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卻從來未曾受哪個女人這般吸引。
還以為,她如此這般,是有所求。
他是周慶,人都知道他有權有勢,周豹在年前稱病之後,在這座城,什麼也得他說了算。
她爹是商家,富得流油,她雖不得寵,卻也做起了買賣,他還以為她想要他報復她後娘,想要他折磨她親爹。
她想用他?可以,他讓她用。
那一夜,他徹底的要了她。
天快亮時,她穿上衣走了,下床時連站都站不穩。
他等著她開口要求,和他要些什麼,求些什麼。
女人都是這般,男人也是這樣,她也不會不同。
他等著。
可她什麼也沒說,只穿上了衣,梳好了發,戴上了小帽,從暗門走了。
他繼續等著,等她送信來,等她派人來要,要那一夜的代價。
一天兩天過去,五天十天過去,他什麼也沒等到。
一個月後,他才從墨離那兒聽聞,她要嫁了——
「你說什麼?」
「溫家為閨女安排了一門親事。」墨離緩緩的道:「終於,為她安排了一門親事。」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猝不及防,心口猛地一縮。
「親事?」
他抬眼,瞪著墨離。
「是的,親事。」墨離淡淡說:「再過一旬,溫家大小姐就要嫁人了。」
嫁人?那女人要嫁人?
「嫁誰?」因為錯愕,他冷著臉脫口就道:「她二十三了,是個老姑娘了,還沒纏足,誰會要她?」
「揚州首富。」墨離眼觀鼻,鼻觀心的說著。
聞言,他臉更冷。
「我以為,那傢伙的兒子是個癡兒。」
「是,他是癡兒。之前也不是沒娶過,但嫁進去的媳婦,死了兩個,瘋了一個。」墨離垂眉斂目,面無表情的開口:「吳家老頭想傳宗接代,癡兒若不濟事,他就自己提槍上陣,那老頭在床上的癖好不好,就連青樓的姑娘都怕了他,之前那三位嫁進去的,謠傳都是被他逼死逼瘋的,但他給了錢封口,把事情壓了下來,只是話還是傳了出來,再沒人想把閨女送進吳家,這回溫家幫女兒安排這門親事,是因為姓吳的把運河的生意讓了出來。」
一瞬間,既怒且惱。
因為她什麼也沒說,因為她什麼也不要。
她唯一要的,唯一做的,是在成親之前,先把自己給了他。
因為,這是我想要的。
她說,這麼說。
我想要你。
這城裡,人人都想他死,只有她要他活著。
這世上,沒人真的喜歡他,即便墨離人在這兒,也是迫不得已,要不也不會等到這當口才和他說。
墨離此刻會提起,也是為了要他把她這顆棋撿回來用。
人人對他都有所圖,有所求,可她卻不是。
她不是。
我想要你。
她說,直視著他的眼,定定的說。
那不是謊話,只是他以為她有所圖謀,想圖別的什麼,想拿自己的身子換取什麼。
結果她什麼也不想要,只是要他。
等他回神,他已丟下墨離,上了街,穿過了大半座城,找到了那個女人。
那不是太難的事,他知道溫家大宅在哪裡。
溫家的家丁武保,都是廢物,要閃過他們,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更別提,夜已深。
在那深宅大院中,那女人端坐在一小院的廂房裡,就著燈火,俯首在桌案上振筆疾書,不知在寫些什麼。
她臉上未施脂粉,身上也只著素白的單衣,一雙美目低垂著,看起來莫名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