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刀割,一寸寸凌遲得血肉模糊……不管理智如何逼迫她懸崖勒馬,不該因一時義憤氣苦便一竿子打翻了他平日待她的種種體貼情意,可她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心愛男人和自己的父親連手瞞騙她、背叛她,卻還能無動於衷的一笑釋之。
許是見她搖搖欲墜、狀若悲憤欲死的駭人模樣,家丁不禁後退了一步,趕忙進去請示主人。
項豆娘就這樣孤零零地站在那兒,面色自痛苦漸漸變得冰冷了。
「……豆娘?!你怎麼會在這裡?」那熟悉的溫潤清亮嗓音錯愕地響起。
她冷冷地注視著他心虛迴避的俊臉,只覺胸口空空蕩蕩,什麼感覺都沒有了,剩下的,唯有蒼白而可笑的求證。
「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在這裡讀書?」
佘溫彷彿挨了一記重棍,在接觸到她冷漠的臉色時,莫名的恐慌緊緊攫住了他,啞聲輕喚道:「豆娘,我可以解釋。」
「好,」她佇立在原地,「我等你的解釋。」
「我——」
「嫂嫂,不怪大哥,是我主動邀大哥和項伯伯到我府中靜心讀書的。」出現在他身後的那道嬌美芳影,不是許纖還有誰?
「你閉嘴!我沒有要聽你說話!」見許纖出聲,她腦子轟地一聲,所有自製統統崩裂了。
許纖嚇了一跳,驚懼地躲在他身後。「大哥……」
「豆娘。」佘溫臉色微變,清眉糾擰了起來,仍舊試著好聲好氣地道:「纖兒是我倆的義妹,年紀也比我們小,她縱有什麼錯處令你不快,也看在我的份上對她和氣些,別這麼凶,好嗎?」
他……居然為了一個半路認回來的義妹……向她低聲下氣相勸?
以前,他只會為了哄她開心這麼做,可現在……現在……
項豆娘深深吸氣,拚命憋住那幾欲崩潰的心痛淚水,低聲道:「回答我,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在這裡讀書?」
許纖又要開口,卻被佘溫沉鬱銳利的目光阻止住了,只得閉上嘴,乖乖站在他身後。
「豆娘,我們回家慢慢說好嗎?」他柔聲開口,目光直直地凝視著她蒼白的小臉,只覺心口劇痛萬分,猶如利刃穿膛而過。
瞞著她果然不對,她果然還是誤會了。而且,還如此痛苦傷心。
佘溫,你真是罪該萬死!
他伸出微顫抖的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卻抓了個空。
「在這說。」她將手藏在背後,仰頭冷冰冰地望著他。「有什麼話是不能光明正大在人前說清楚的?」
「好好,我說,我說,你別生氣……」他心慌意亂地安撫道,眸底儘是深深的自責和愧色。「我想要參加這次的鄉試,而後是會試、殿試……我想投身仕途,我想讓你成為人人敬重的官家夫人,我希望你能過上好日子,不用再日日為生計奔波勞苦。豆娘,我想讓你這一生都能幸福安樂,無憂無慮。」
「大哥這般辛苦都是為了你,你非但不珍惜他的心意還冤枉他……」許纖在他身後忍不住咕噥著抱不平。「太欺負人了。」
「妹妹,別說了!」他心一緊,忙輕斥道:「是我不對,又瞞著她做了令她不高興的事。」
「大哥!」
「妹妹,你讓我自己同豆娘解釋明白。」
許纖再也忍不住了,「大哥,你乃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卻是受制於一個女子的恩情之中,只能逼迫自己埋沒一身才華和抱負,現在就連是為了要讓她過好日子,還得偷偷摸摸猶如做賊,現下她知道了,不但不感激,甚至還無理取鬧到這個地步……你是我許纖認下的大哥,我只願你一生壯志得展,幸福常樂,現在見有人這般糟蹋你,你教我怎能袖手旁觀?」
「妹妹不可誤會,豆娘不想我考取功名也是一意為我,她只是怕我——」他忙為心上人開脫解釋。
「她怕你一旦功成名就就會棄她如敝屣,所以她才想盡辦法阻止你的前程,讓你永遠是個無崖村裡的平凡男子,讓你永遠能留在她身邊,誰也搶不走你!」許纖激動得眼圈都紅了。「她這是自私自利!」
啪地一記響亮掌摑聲,霎時驚住了所有的人!
項豆娘冷冷地收回刺痛得火辣辣的手掌,「你是什麼東西?你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質疑和評論我和阿溫之間的事?」
「你……你怎麼能……」許纖捂著紅腫劇痛的左頰,又是驚怒又是委屈地瞪著她,淚珠兒失勢地滾落下來。
「豆娘,你、你怎麼打人?」佘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震驚地道。
「怎麼,我打她你心痛了?」項豆娘死命抑下撕裂絞擰般的痛苦,高高地抬起下巴,嗤笑道:「真失禮啊,沒經過你同意就打了你的好義妹,可是她自己就是欠打,我有什麼辦法?」
「豆娘!」佘溫心底滋味複雜萬千,卻是怎麼也無法接受一向爽朗善良的心上人,竟會不分青紅皂白就胡亂摑人巴掌,尤其……她真的是打錯人了,真該被打的是他才對。「無論如何打人就是不對,你快同妹妹道歉,我知道你只是一時情急之下失的手——」
「不對,我就是想打她!」她冷笑。「不用你這位『好哥哥』來替我圓事,我項豆娘敢作敢當,總比她當著面不敢發作,卻在後頭做一些鬼鬼祟祟、扯人後腿的卑鄙行為好上太多了。」
「豆娘,許家妹妹不是這樣的人。」他蹙眉。「你冤枉她了。」
這些日子來許纖所做的一切,他都是看在眼裡的,身為兄長屢受義妹的幫忙,他已是感到內疚不安,若非為了將來能有能力照顧他所關愛的所有人——尤其是豆娘——他也不願欠下如斯天大人情。
所以他只能日日勸告自己,要好好苦讀,以期一朝龍門得試,絕不能辜負豆娘、岳父和義妹相待自己的這一片心。
可是現在他放在心上百般呵疼的心愛女子卻和襄助他甚多的義妹衝突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