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喜神與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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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小腦袋瓜領動,道:「嗯,去找她時,沒見著人,只在桌上看見這些東西。」

  「那麼別太早下定論,或許她去了旁處,靜養休憩,在神界某個靈泉裡,調整仙息。」狩夜不得不往好處作猜想,將一切導向樂觀發展。

  眼前一隻小崽子驚慌失措,已經夠棘手,再來一個看似沉默,實則心緒俱亂的憂歌……總該有人理智尚存。

  「她明明笑著說,孵個蛋而已,能是多難的事……她又說,她很快會回來,不讓我久等——」憂歌沉道。

  他信了她說的每一句話!

  信了她甜笑嗓音中,每一個輕鬆愉快的承諾。

  信了她說的游刃有餘。

  結果,他的信任,害她耗盡了氣力,卻還只跟他說「再等等我」。

  為了那四字,她連命都不管不顧……

  他雙拳握緊,指甲深陷於膚肉間而不自知。

  吐納越發濃重急促,憂歌紅瞳斂縮的一那,紅裳挑動,一個箭步奪門而出。

  狩夜早一步看透他心思,一招挪形換影,雷轟電摯般疾速,擋住憂歌去路。

  憂歌急紅了眼,瞳色赤艷如血,裡頭已無半點理智,幾是本能出掌,欲除阻礙,一隻想去尋她,非要確認她的安危不可。

  狩夜先是格擋,憂歌卻展開第二擊,狩夜側首避開,玄火晶柱被擊碎,碎晶四濺,身後傳來破財一聲痛呼,原來是閃得不夠快,雙手又捧著玄鳳,沒法子替自己護擋,遭碎晶打中額心。

  見憂歌即將奔出殿門,換狩夜重重回擊,毫不收斂力道,意在把人打醒。

  魔境第一魔將的猛烈攻勢,招招狠厲,全往憂歌痛處打,半身力量捨至魔境的憂歌,豈是對手?

  憂歌很快被狩夜壓制,箝按著頸後,把他摁扣在地,力道之大,魔殿石板已見蛛網般巨大裂紋。

  狩夜沉道:「根本不確定她情況為何,莽撞的衝動,就是你唯一的做法不顧一切衝出魔境,殺上神果,翻遍每一寸土地,將她挖出來,其餘後果如何,全拋諸腦後!」

  憂歌仍作掙扎,狩夜五指收緊,魔殿石板發出數聲剝裂,裂紋加大加深。

  「想想你現在該做的事,想想她會希望你該做的事。」狩夜不吼不罵,嗓音平穩得不像剛才與他戰過一陣。「別讓她的努力,功虧一簣。」

  因狩夜最後一句話,憂歌終於靜止下來,伏在冰冷石板上,濃重地喘著氣。

  「別讓她的努力,功虧一簣。」

  狩夜鬆開手,解除對他的壓制,憂歌並未起身,長髮溢漫了一地,彷彿他正臥入一泓深邃墨池,即將溺斃。

  更似沾粘於蛛網上,無力掙動的艷紅蝴蝶。

  「沒事吧?」狩夜折回破財面前,蹲下來察看他額心,上頭紅腫一大塊。

  破財怕怕地說:「以後我要是哪裡惹你不開心,你千萬別那樣對我……」

  他爹教訓小孩的手段,原來算是相當慈愛了……魔境打孩子,是這種打法哦!

  剛看狩夜摁按憂歌頸子的動作,他都覺得自己後頸痛痛的……

  「還能說這種孩子氣話,碎晶應該是沒傷你的小腦袋瓜。」狩夜逸笑,輕撫那處紅紅腫包,換來破財的噘嘴嚷疼。

  撫完,大掌順勢下探,撿起破財掌心內,連眼睛都未睜開的小金烏,遞給不知何時已起身,無聲站在身後的憂歌。

  「你做你能做到的,而我,做我能做到的。」這句話,狩夜曾在遙遠往昔,與憂歌言之,此時此刻,再一次的重申。

  它,並非只是一句言語,而是重諾,伴隨著他們叔侄二人,已數不盡多少年歲。

  「開喜的下落,我與破財去尋。」這是狩夜目前能為他分攤之事,「有些只有你能做的事,要靠你自己完成。」

  憂歌默不作聲,掌心內的玄鳳,摸來微熱,不算燙手,模樣卻懨懨的,沒什麼精神……

  開喜豁出性命,才換來的金烏,竟只是這等不濟事的病鳥崽。

  可是,它身上,漫布了她的仙息,護裹著它,那般熟悉,那般溫暖。

  那時金烏蛋殼破開,她定是欣喜若狂吧,絕對笑得無比燦爛,無比得意。

  他閉上眼想像,似乎都能聽見,她笑聲似銀鈴,清脆迴盪。

  笑著笑著,說不定,也哭了……

  而那一日,耳鬢廝磨,她趴枕在他身上,一臉愛困,眼皮倦得睜不開,嘴裡卻仍笑言道:「好想看看玄鳳高掛魔境天空,顯擺張揚的模樣呀……你要記得跟所有人說,是我這個喜神替你們孵來的,功勞全算我頭上哦……」

  「好啦,破財和狩夜也有一份啦,哈哈。」

  「你不用再守著炤陽和幻陰,是不是就可以隨我四處跑?」

  「我帶你去凡間玩呀,凡人真的很有趣,吃喝玩樂很有一套,說不定我們偷學兩招,帶回魔境,讓魔境也熱鬧,熱鬧,你們魔境太沒有娛樂了,我想想……蓋座賭坊怎麼樣?」

  「你吃沒吃過三椒煸雞?還有肉哨子面?水煮牛肉?我都超喜歡的,下回一起去吃……不行,越說越餓,剛做得太凶狠了……」

  當憂歌再度張開雙眼,紅眸間的焦急波瀾,逐漸平息。

  取而代之,是一股醒悟堅決。

  狩夜清楚知道,他已經冷靜下來了,毋須再費心勸阻。

  憂歌確實冷靜了。

  若不取回炤陽幻陰之力,即便他強行脫出魔境,也上達不了神界,如何尋她?

  無論為她、或為魔境,現在的他所能做的,只有一件——

  五年後。

  古城長街,飄飄飛雪覆蓋。

  屋瓦飛簷、河橋石階、池畦殘枝,放眼望去,皆染上一層銀白無瑕。

  城景是不見春季繁華、夏季熾暖、秋季葉黃,那片白,無垠無邊,延伸至末端街尾,寒涼的霧氣,朦朧眼界。

  一陣風來,捎送金石絲竹聲,裊裊悠揚,不知遠端何方誰人歡慶?又為何歡慶?

  迎面而來的每一張陌生臉孔,裹於厚厚毛裘之中,卻仍帶爽朗笑靨,笑聲呵出口,化為一陣陣白煙,彼此談笑風生,—旁還有娃兒打雪仗、推雪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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