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喜神與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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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頁

 

  狩夜反應極快,卻也略有收斂力道,接下崽子他爹的一掌,霎時金芒與黑光迸散,掌風席捲週身數百尺,煙繆這滾滾翻騰。

  「不要打架!快住手!都是自己人——」

  破財像只小耗子,跑得飛快,不顧交擊的掌風獵獵作響,飛沙走石、摧木折枝,頗有被誤傷、被風勢捲走之危險,依然執意奔入戰局。

  果不其然,人小身子輕,一靠近兩人週遭,立馬給強風刮飛,捲入風漩之中,剛喊完「都是自己人」的小嘴,口剩一聲慘過一聲的呀呀呀呀呀——

  狩

  夜即刻收手,迅速衝入風漩,將正在打轉的破財撈回來,用披風包裹,不讓風漩中的碎石斷本傷他分毫,同時以魔力震散風漩。

  風勢驟止,漫天紛亂的呼嘯漸消,狩夜抱著破財,緩緩由半空中點足落地。

  「破財!」崽子他媳見孩子入魔族之手,心急如焚,「大膽魔物,快點放開我兒子!」

  破財小手臂趕忙張開,護在狩夜面前,一母雞護小雞的勇敢模樣,急道:「娘!狩夜不是壞人!你不要罵他!是他送我和喜姨回來的。」

  由於狩夜一手托抱破財,那孩子與他一般的高度,讓狩夜能清楚看見,自己是如何被護著。

  扞護?

  數不清自己活了多久,歷過多少事,見過多少滄海桑田,獨獨這兩個字,他從沒機會經歷。

  強大如他,只有扞護別人的分,何人能來扞護他?又何須誰來扞護他?

  他永遠都是站在眾人最前方,迎戰凶險,身後,全是憑靠他庇蔭之弱小。

  如今,他卻被一隻小小神崽,護入雙臂之下,這感覺……頗難言喻。

  聽見兒子這番喊話,擔心兒子安危的心瞬間安下,取而代之,自然是教訓崽子的時間,崽子他娘手叉腰,一臉怒:「你還敢替別人求情?沒跟爹娘報備一聲就離家出走,大半個月不回來,一點消息也無,急死你爹娘,這次別想娘替你說好話,讓你大師兄好好揍扁你的小屁屁!」

  打在兒身,痛在娘心,所以這次娘決意大義滅親,當崽子他爹開扁時,她會先尋個好茶館,點壺好茶,來幾碟小菜,泡在蒸館裡頭一整日,眼不見為淨。

  破財哭喪著小臉,知道自己這回躲不過,剛剛護人護得很挺直的嫩臂,有些虛軟下去。

  「還不快過來?!」崽子他媳催促。

  破財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外加擔憂屁屁遭痛打的掙扎,從狩夜身上下來,可憐兮兮走向娘親。

  崽子他娘方才話說得狠,實則有口無心,心裡還是操煩孩子安危的,破財一抵達面前,她連忙蹲下,察看孩子是否磕了撞了傷了。

  仔仔細細檢查兩遍,確認兒子氣色極好,還養胖了些,勉強算是毫髮無傷,崽子他娘才放心去擰他嫩腿。

  「怎麼胡亂將頭髮給人?」擰完嫩腮,她又摸摸兒子缺了一截的嫩發。正因少了這撮金毛,當然不能稱之為毫髮無傷。

  「狩夜喜歡嘛,分他一些些沒關係的。」破財自己揉著被擰紅的右臉頰。

  那聲「自己人」,可不是喊假的,未來他收狩夜為徒,狩夜也得喊他爹一聲師祖……呃,還是師伯?罷,這問題目前無解,姑且不談,反正,確確實實是自家人,自家人不用分彼此。

  「想當年,娘欲從你大師兄身上拿到這紀念品,耗費了多大氣力才得手,你就這麼隨隨便便送出去!傻兒子,毛在人在,毛亡人亡,聽過沒?!」為了訓斥兒子,崽子他娘連歪理也說得鏗有力。

  破財很有求知慾:「咦?這事我沒聽過耶,娘,你是怎麼拿到爹的頭髮,費多大氣力才得手,是因為你打贏了嗎?」

  崽子他娘一臉得意,「哦,那件事呀,我就是掏錢跟梅先生買了藥——」

  崽子他爹截斷母子對話,更截斷家醜外揚的可能性,言淺意深道。

  「其餘閒話,回去再說,你奶奶急壞了,先去向她報平安。」

  跟奶奶報完平安,再回家讓他的小屁屁不平安,爹,你這招狠……

  大師兄,爹親自都發話了,破財焉敢不從?

  臨走前,他匆匆跟狩夜咬耳朵:「我明天再過來。」音量轉為極小,「我給你帶好吃的。」

  霉神叔叔太小氣,不給他進屋、不給他吃喝,一點天良也沒有。

  狩夜聞言,面具隱去底下笑意,但隱不去他輕輕一頷的柔軟。

  崽子他娘聽見了,哼哼道:「你憑什麼會以為,你明天能夠溜出家門?」還敢胡亂,向人承諾?

  破財一臉理直氣壯:「我要找霉神叔叔拿藥擦屁屁呀!」

  反正逃不過爹的一頓教訓,破財只能往好處想,被打完屁股,找霉神取藥,順便給狩夜送飯!

  「男孩子不過屁屁挨揍,擦什麼藥呀!忍著!」崽子他娘道。

  「屁屁要是留下疤痕,以後哪天我在河裡洗澡,遭人偷窺,會給人家笑話的!」破財自有一套堅持,字字歪理中又夾帶義正言辭。

  「聽起來有點道理……」崽子他娘被說服了,只因她默了一默,腦袋瓜同時浮現那一景況,俊男沐浴,波光粼粼,水面一層璀璨,由俊男眉膀往下巡視,寬眉窄腰精臀……哎呀,臀上留有兒時被爹教訓時留下的掌印耶一—

  著實不太好。

  崽子他爹臉色一僵:「……」

  索性一手牽師尊、一手提拎崽子短臂膀,二話不說直接帶走,省得停留越久,越丟人現眼。

  窮神一家漸漸走遠,破財頻頻回望的小眼神,終於再也瞧不見,狩夜身後傳來腳步聲,由虛浮程度,便能斷來者何人。

  狩夜淡淡收回遠眺目光,問:「你已經能下床了?」

  身後正是開喜,她披了件厚袍,長髮在背後故開,臉龐仍顯雪白,聲音聽來倒還好,眼神也頗精神,頷首答道:「霉神醫術高明,我身上找不出半道傷口,只是血流太多,頭有些暈。」

  「那就好,憂歌也可以安心。」

  開喜知道,狩夜說出此話,代表他欲離開上界,返回魔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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