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筆寫了藥方,裘子立刻上前,笑瞇著一張臉接了過去,拿到外頭給夥計抓藥。
寧傾雪見他紋風不動,出聲提醒,「已經……好了。」
「既然好了,走吧。」
「走?」
「昨日已說好要上桂露山莊。」
「可——」寧傾雪頓了一下,「我哥哥不在。」
「所以?」他反問。
她啞口無言,滿心以為寧齊戎去了軍營,今日之約作罷,沒料到他竟然親自來接。
「去吧!」林格西在旁出了聲。
他已經從裘子口中得知寧傾雪早已說好今日要上桂露山莊,對於趙焱司,他的印象極好,一方面是因為寧齊戎與他相交,平時還不忘給他送上不少湘地的奇花異草,更多則是他曾救過寧傾雪,在林格西這走過大災大難的心中,救命恩人等同再造父母的存在。
「你忙了一早上,也該歇歇。」林格西輕聲催促,「午後濟世堂有舅舅便可,你跟著李公子去桂露山莊轉轉,好好的一個姑娘,可別總是悶在家裡。」
寧傾雪並不想跟趙焱司有太多交集,偏偏在林格西熱切的眼神和趙焱司專注的注視下,她只能站起身、默默的走出濟世堂。
馬車已經等在外頭,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趙焱司一把給抱起,塞進馬車裡,回過神時,車子已經穩當的移動。
她驚訝的看著他,馬車內就只有他們兩人,她的目光看著四周,「阿孋呢?」
「與裘子坐另一輛馬車,我讓裘子去如意樓拿些你愛吃的。」
她抽了下嘴角,頓覺有些不妙,「不如我跟阿孋一起……」
「裘子會照料。」一句話,要她打消念頭。
她心中暗歎,上輩子皇子爭奪,鬧得風風雨雨,如意樓東家關了酒樓,離開了西北,卻沒料到如今天下還太平,東家竟然自己將酒樓給轉賣了,而買的人還是趙焱司。
她想不通他好好的為什麼會買下如意樓。
注意到她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趙焱司挑了下眉:「你我並非外人,有話就說。」
他的話聽來怪異,但她也不好多說,只怯生生的問:「如意樓的東家怎捨得將客似雲來的如意樓轉賣?」
「如意樓當家帶著妻子返鄉探病重老母,途中遇到攔路劫匪,因緣巧合之下被我所救,為了看顧不願離鄉背井的老母親,東家生了落葉歸根的念頭,正好我於他有恩,又對如意樓有趣,他便將如意樓交給我打理。」
這世上並沒有那麼多的巧合,寧傾雪垂下眼,看著自己交握的雙手,「東家的老母親現在可還好?」
趙焱司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以為東家的老母親病重是我的手筆?」她確實這麼以為,但她不敢老實說,只緊閉著雙唇。
「腦子想些什麼,」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頭,「人得單純些,別這麼多算計。」
滿肚子花花腸子的人說她算計……她不以為然的看他一眼。
看到她的眼神,他揚了下嘴角,「膽子大了。」
她的心猛然一跳,立刻收回自己的視線。
「你為何總是關注旁人無關緊要之事?」
她似乎在他的口氣中聽出了一絲不以為然,但她不懂他的意思,只能困惑的看著他。
看著她黑亮的眼珠,他噙著笑道:「只好奇如意樓的東家為何轉變,卻不好奇為何我的雙足無事?」
她眨了眨眼,一時之間有些迷糊,她當然不好奇他的雙足為何無事,因為若他是重生之人,以他的聰明才智要避開危難是輕易而舉,所以她何須好奇,只是——她心中一陣驚濤駭浪,慌張不自覺的流靄在面上。
他問這話是懷疑到她頭上來了,她根本就不應該知道他的雙足有事,除非她與他有過相同的經歷。
她的喉嚨乾澀,極力控制情緒,「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的目光慵懶的落在她的耳尖上,手輕觸了觸。
她如遭雷擊似的身子一震,改明兒起,她定要讓劉孋讓給她梳個垂掛髻,耳尖一紅什麼都瞞不住。
「我真不懂你的意思。」她縮著脖子,躲開他的手。
他的雙眼懷疑的一瞇,但她咬死不承認,他也無法肯定,但無論答案如何,他們注定還是得在一起。
「別怕,」不顧她的驚慌,他的手背輕輕滑過她臉頰,他輕聲說道:「不懂便罷了。」
她的身子微僵,沒料到他這麼輕而易舉的放過她,只是鬆了口氣之餘卻更加困惑,如今她能肯定他重活一世,以他的聰明才智,就算沒了寧九墉之助,只要保住太子性命,上輩子的種種苦難都能免去,而他如今所做所為又是為何?
為她?她想都不敢想,上輩子她因為沒聽話差點使他功敗垂成,雖說最後她一躍而下屈申城,讓他再無顧忌,但也更明白自己非他良配。
第五章 酒後吐真言(2)
桂露山莊位在屈申城外連綿的幾座荒山下。
這幾座荒山本無名號,密林叢生,荒無人煙,但過沒幾年,她知道庸王底下的謀士會在山中發現鐵礦,爾後這座荒山便成了遠近皆知的北湖大山,但如今——這裡屬於趙焱司,與庸王府再無關係。
牽一髮而動全身,對於將來會如何演變,她渾然不知。
馬車直接駛進山莊大門,山莊佔地極廣,建築樸實,不見一絲奢華。
唯一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是立在湖中的戲台,大片的荷花池,池中荷花盛開,戲台上已有五六位樂師——
留意到她的目光,趙焱司開口,「這是穆雲的戲班子。」
寧傾雪眼底的驚訝而過。
「你愛看戲。」他揚了揚嘴角。
若真論愛看戲,比不上寧齊戎,可惜她兄長今日沒有眼福。
沒多久,她已坐在正對著戲台的水榭之中,微風吹來,帶來一股帶著暗香的輕涼。
裘子手腳利落的將從如意樓帶來的招牌菜擺滿一桌。
嘴裡吃著如意樓的招牌菜,眼睛看的是如意樓請來的戲班子,寧傾雪不由低喃,「索性在如意樓用膳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