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她還真想把自己綁住,免得睡死了又做出什麼丟臉的事情來。
第三天是回門的日子,韓墨樓因公務繁忙,無法陪同,所以她得自個兒回去。
她倒無所謂,她娘家那些人,韓墨樓還是少接觸得好。
一早,顧秋心便帶著婆婆幫她備妥的回門禮,坐著韓墨樓已命人備妥的轎子回娘家。
回到顧府,那些以往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丫鬟不敢怠慢,畢竟她如今是知縣夫人,已非昔日養在深閨裡的那個小可憐,再者,她自從黑風寨歷劫歸來後,整個一人散發出一種強大的、堅毅的、爽朗的氣質,與往日的她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
從前畏畏縮縮、小心翼翼,就連下人都不把她當一回事的顧秋心,搖身一變,從裡到外都讓人又驚又疑。
進到花廳,趙氏已領著李香君跟顧秋桐在那兒候著,雖是回門見爹娘的日子,顧萬得卻不在府裡。
顧秋心也不在意,橫豎她沒打算久待,要不是對於這些古代的繁文褥節還是得入境隨俗一下,她壓根兒沒想過回門。
趙氏見著她帶回來的回門禮,一點興趣都沒有,更沒打算關心一下她在婆家過得是否舒心,滿心只急著討回她為了擺顯、為了面子而特意添上的嫁妝。
「東西帶回來了嗎?」她兩隻眼睛望住正要喝茶的顧秋心,問道。
顧秋心好整以暇地啜了幾口茶,笑咪咪地看著她,「什麼東西?」
趙氏一頓,眼底閃過一抹慍惱,「當然是我吩咐你拿回來的東西。」
她假意想了一下,然後「喔」了一聲笑道:「我都送給婆母當見面禮了。」
聞言,瞪大眼睛的不只是趙氏,還有李香君跟顧秋桐。
隨著顧秋心回門的馬嬤嬤跟小節擔心的看著顧秋心。
早在回來前,她們就知道主子不打算歸還嫁妝。她們勸她別忤逆趙氏,免得遭殃,可她卻氣定神閒、十拿九穩地說——
「放心吧,沒事。」
主子都說沒事,做奴婢的還能說什麼?也只能提心吊膽的跟著回來,走一步是一步了。
「你說什麼?」趙氏差點從那張黃檜木太師椅上跳起來,她怒視著她,「我不是讓你交回來嗎?」
「母親,您先別氣,聽我說。」她依舊氣定神閒、不疾不徐地開口,「女兒是剋死過未婚夫、又被擄進賊窩的女人,雖說夫君不計較,仍舊娶我過門,可婆母不那麼想。」她說著,又啜了兩口茶,露出滿意的笑容,續道:「婆母嘴上不說,心裡可介意極了,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所以我就借花獻佛,將母親給我的嫁妝轉送給婆母獻獻慇勤。
「您有所不知,當婆母看見那些首飾頭面時,臉上真是有藏不住的笑意呢!尤其是那只赤金絞絲鐲,婆母不知道有多喜歡,不信,您問小節跟馬嬤嬤。」說著,她把臉一撇,看著小節跟馬嬤嬤。
趙氏驚怒地瞪向小節跟馬嬤嬤,兩人硬著頭皮,連聲說是。
她一肚子的惱火想發作,可聽著顧秋心這番話,一時又發作不了,只是漲紅著臉,瞪著眼睛,氣呼呼地看著她。
一旁的李香君跟顧秋桐驚訝顧秋心何時變得如此恣意妄為,但同時又崇拜起她變得如此膽大包天的性子。
「母親,您跟爹當時是為了什麼把我嫁進韓家呢?」她笑視著趙氏,「不就是因為他是個官,而顧家能藉著這門親事打通政商兩界的關係嗎?有道是『世路難行錢做馬,秋城欲破酒為軍』,想收果子,也得捨得施重肥,是不?」
她這番話堵得趙氏說不出話來,所有人也都瞠目結舌,不可置信。
「當日我被翟烈帶上黑風寨,翟烈向顧家勒索五百兩,您的女婿韓墨樓替咱們顧家省下了,如今送幾樣頭面首飾回報,應該不為過。」
韓墨樓說顧家當時準備付贖金救人,那是因為他不瞭解顧家人,更不知道顧秋心在顧家是什麼處境。
若真擔心顧秋心閨譽有損,退了親事,顧家理當偷偷帶著五百兩上山換人,又怎會前去告知準女婿呢?
天下哪有無本生意,他們想利用她這把鑰匙去打開韓墨樓這扇門,總得付出一點代價吧?
「母親放心,女兒進了韓家,一定會好好侍奉婆母及夫君,討他們歡心,日後咱家有需要之處,女兒也定會效力。」她目露精芒,面帶微笑地直視著臉已經黑得像鍋底的趙氏。
趙氏聽著她這番話,反駁不了,只能繼續慍惱地看著她,不停調整著激動急促的呼吸。她發現顧秋心像是變了個人,才不過嫁了三天,整個人像是脫胎換骨般,成了一個她全然不知的陌生人了。
如今顧秋心嫁進韓家,她已是韓家人,是知縣夫人,自己心裡縱有再多的惱火,也不能像往日那般對付她。甭管她說將嫁妝送給韓老夫人是真是假,那些東西都要不回來了。不過,她也沒說錯,往後顧家還得指望著她在韓墨樓耳邊吹吹枕頭風呢,她在韓家越是混得風生水起,對顧家就越有利。
貓崽子大了,爪子都伸出來了,看來,她得小心巴結著這小畜生。
忖著,趙氏換了張臉,收起怒意,涎起笑臉,「你說得是,為娘的實在淺見短視,以往不知你如此精明聰慧,還真是為娘的看走了眼。」
「母親,」顧秋心唇角一勾,「女兒雖嫁了人,但身上流的是顧家的血,當然事事都為著娘家著想,顧家若不好,女兒在婆家也抬不起臉來,是不?」
「確實。」趙氏注視著她,深深一笑,「來人,傳膳!」
顧秋心猜想,趙氏原本並沒有打算款待她的,但讓她倒打一耙、反將一軍後,大概覺得不好跟她撕破臉因小失大,因此才會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不只命人備膳款待她,還讓她帶了兩斤茗茶雲中仙回去孝敬韓老夫人。
看來她猜得沒錯,顧家將她嫁給韓墨樓確實有所圖謀。這也不奇怪,自古以來,官與商都是互相照拂的,顧家當初想方設法娶了李香君,也是因為她是通州府尹李興利的親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