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鐲子是娘留給她的遺物,她一直戴在身上留個念想,如今身無長物,也只能先拿去當了,以解眼前燃眉之急。
盤纏有了著落,明芸秀放下心中大石,這時馬車忽然停下來。
「走了大半天,下來歇會兒,待喂完馬兒後再上路。」舒長貞打開車門,對她說了聲。
「哦。」她應了聲,下了馬車。
旁邊是一處茶棚,她與舒長貞同坐一桌,其他幾名隨從坐在另一桌,一個夥計過來牽他們的馬兒去餵草料和水。
「哎,你說姜家的人找不到我,最後要怎麼向張家交代?」明芸秀此時心下輕鬆,與舒長貞閒聊了幾句。
舒長貞瞥她一眼,問道:「張家的新娘子跑去秦家,自然是找秦家的人要,關你何事?」
他這回答正合她心意,明芸秀笑道:「沒錯,這事本就與我無關,不過我猜那姜姑娘定不會願意回張家。」
她呷了口茶,見他心情似乎不壞,趁機向他求證一件事,「對了,舒大哥,我以前曾聽人說,你在客棧裡遇上正在與你議親的姑娘,結果你無故潑了她一杯熱茶,可有這事?」
看在日後兩人可能結親的分上,舒長貞替她解了這疑惑,「確有此事,不過我並非無故潑她熱茶,而是她那張嘴太臭,想讓她把嘴巴洗乾淨。」
沒想到他會親口承認這事,明芸秀有些訝異,接著想到他說那姑娘嘴臭,八成是對方說了什麼讓他聽了不高興的話,她難掩好奇的問了句,「那姑娘可是說了什麼?」
「你想知道?」舒長貞抬眸似笑非笑的睨著她。
思及現在的他已不是當年那個溫潤無害的舒大哥,她很識時務的表示,「你若不想說,就當我沒問。」
「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告訴你也無妨。」舒長貞輕描淡寫的說:「當時那醜女見著我,說我長得像娘兒們。」
聞言,明芸秀靜默了數息,而後乾笑了幾聲,「呵呵,那姑娘真是……」她話未說完,猛然之間,有數名黑衣人竄進茶棚裡,不由分說地持劍朝他們這桌殺過來。
她嚇了一跳,下一瞬便發現那四名黑衣人襲擊的目標是舒長貞。
舒長貞的幾名隨從飛快拔刀迎敵。
她驚怕的揪著衣裙,想要躲,但看見舒長貞安然的端坐在桌前,神態從容地繼續飲茶,她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跑去哪,只能同他繼續坐著。
茶棚裡其他客人都被這變故給嚇得逃走了,店主人也慌張的躲到裡頭去。
就在她猶豫不定之時,技高一籌的隨從已將兩名黑衣人斬殺,並抓住了兩人,不過其中一人趁機服下毒藥自盡,剩下一人來不及服毒便被卸了下巴。
幾名隨從將唯一活著的殺手押到舒長貞面前,請示道:「二公子,這名刺客要怎麼處置?」
明芸秀看向舒長貞,見他臉上帶笑,說出的話卻無比殘暴。
「拖下去審問,是誰指使他們來刺殺我,他若不說,就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剁了,再不說,就把他那身皮給活剝下來。」
這幾名隨從是他從舅舅虎威大將軍那兒要來的人手,身手自是不凡,殺手縱使再多來幾個,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是。」那名隨從應了聲,領著另外兩名隨從將人押了出去,要去刑求拷問。
她驚愕的看向舒長貞,「你真要讓人剁了那人的手,活剝了他的皮?」
舒長貞眉頭微挑,笑得陰冷,「怎麼,你想替那殺手求情?」
她被他那毫無溫度的冷戾眼神看得心頭一顫,嚥了口唾沫澄清,「我不是想替他求情,他來刺殺你不成,失敗被擒,你縱使殺了他也不為過,可何必這麼折磨人呢。」
話才剛說完,她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冷笑,「對付這些亡命殺手,若不使出一些手段來,是撬不開他們的嘴的,不過你放心,剁不了三根手指頭他就會招了。」彷彿想向她證實什麼,他開口數數,「一、二……」只數到二,隨從就回來稟告。
「二公子,他招了,不過他並不知買兇之人是誰,只說他們是風雨樓的殺手,日前有人去風雨樓付錢,要買二公子的命。」
對於這回答,舒長貞並不意外,頷首說道:「送他上路吧。」
隨從應了聲,過去一刀了結了對方,之後幾名隨從將四名殺手的屍首拖走。
第三章 嫁與不嫁的抉擇(2)
從未經歷過這種事的明芸秀臉色發白,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親眼目睹舒長貞的冷酷殘忍,她把留在記憶裡的那位溫良靦腆的少年徹底從心頭抹去,當年那位舒大哥……再也回不來了。
「明姑娘,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莫不是那幾個殺手嚇著你了?」舒長貞惡意的明知故問,他沒打算在她面前掩飾自己的殘忍,因為倘若日後她真嫁給了他,她該認清自己所嫁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她僵硬的點了點頭,不發一語的先上了馬車。進車裡,她再也忍不住兩手緊抱著自己,瑟瑟發抖。
除了娘和奶奶,她活到十六歲,沒再經歷過什麼生死,今天竟一口氣看見四個人死在她跟前,她一時之間心中驚惶。
她不是不明白,這四人是殺手,前來刺殺舒長貞,他們若不死,死的就是舒長貞和他身邊的人,說不定就連她也會遭到牽連。
可親眼目睹這場血腥殺戮,她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承受。
不久,舒長貞進來,遞了一壺酒給她。
她接過酒壺,抬眸看向他。
他面無表情的說了句,「也許你會覺得我很殘忍,可若我不夠殘忍,我也活不到現在。」說完,便下了馬車。
馬車緩緩往前走,明芸秀猶豫一瞬,打開酒壺,仰起臉灌了幾口酒,酒液滑下咽喉,暖了腸胃,讓她驚懼的心也慢慢冷靜了下來。
她掀起車簾一角,瞟向外頭騎在馬背上的舒長貞,他那張俊秀的臉上嘴角微勾,彷彿在嘲笑著誰,透著一抹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