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兒,出去可別惹是生非,四處欺負人。」
任狂低笑一聲,緩緩開口,「娘,這次出去處理完碧血令的事,我會帶玉弟回來見您。」
聞言,婦人喟歎一聲。
「你還是忘不了那男孩啊。」
「娘,您答應過我,待四年之後,若我心意仍然不變,就不會再阻止我。」
深睇著兒子與夫婿神似的容顏,婦人依稀憶起了年少時與丈夫的情事,抿唇淡笑,輕搖螓首。
「罷了,只要是狂兒喜愛的人,是男是女都無妨。」對於龍陽之道,她並無任何歧見,可這事發生在兒子身上,多少有些無法接受。
她一度心想,也許兒子對那男孩只是一時迷戀,待時旦久,這份情愫便會淡去。
因此她要求兒子四年內不要去找他,若他這份心意能堅持四年,她便不再反對,成全他們。
早該明白,兒子不只面容與夫婿相似,性情也相差無幾,對感情之事,一旦認定一人,就終生不改。
現在她只擔心一點,「狂兒,娘明白你很喜歡你的玉弟,但除非他自願,否則你不許強迫他。」
深知兒子的性情,因此她不希望兒子用強迫的手段逼迫對方就範,那只會招來怨懟,無法得到對方的心。
任狂略一遲疑才應允道:「……孩兒知道。」
春日融融。
兩名男子行至一株桃樹下,其中身著青衫的秦少生一邊說著話,一邊折下一枝桃花握在手裡把玩。
「鎮玉,聽說你要成親了?」
聽他提起這事,斯凝玉清雅的臉龐不由得一黯。
「嗯,太君執意要我在百日內娶妻。」爹的驟逝,讓太君再一次面臨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愴,她不忍在這時拂逆她,可,婚事若成真了,那又……
「我能體會太君的心思,畢竟如今斯家的男丁中僅剩你一脈了,也難怪她急著要你成親。她相中的是哪家的姑娘?」
「楓林園褚萬里的女兒褚君君。」
上回送褚君君回成都之後,這些年來,她便常有書信給她,甚至在信裡幾番暗示願意委身,她都佯作不知。
太君也略知她搭救過褚君君之事,因此在爹死後,便命人上褚家提親,褚家也一口答應。
「楓林園和斯家莊倒也門當戶對,聽說褚君君才貌雙全,是個知書達禮、溫柔婉約的大家閨秀。」
縱使褚君君是個天仙美人,她也無福消受啊!斯凝玉無聲歎息,她的苦,恐怕只有死去的爹才明白。
「婚期訂在什麼時候?」秦少生再問。
「要趕在百日內,所以太君訂在兩個月後。」
「你要親至成都迎娶?」
「不,爹才過世,莊裡一團亂,我得留在莊裡,由我表弟何平越代替我去。」父親的亡故,以及太君要求娶親之事,令斯凝玉滿懷愁緒,無心再應付多年好友,很快便結束兩人的談話。
送定秦少生後,返回書房,她愁眉深鎖的凝思著該怎麼做才好。
父親甫過世,此時此刻,是萬不能向太君抖出自個兒其實是女兒身之事,太君一定會承受不了這種打擊。
這該怎麼是好呢?倘若自己真娶了褚君君,那豈不是誤了她一生?
思來想去,始終想不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她頻頻歎息。
「少爺,」銀兒端進一杯熱茶給她,「您是在擔心娶親一事嗎?」身為她的貼身婢女,要伺候她生活細瑣之事,所以銀兒是除了斯哲邦之外,莊裡唯一知道斯凝玉真實身份之人。
斯凝玉深歎一聲,低問。
「銀兒,你說我該怎麼辦?真要迎娶褚姑娘嗎?」
「少爺,船到橋頭自然直,既然這門親事非進行不可,您現下操心這些也無濟於事,何不等迎娶了褚小姐後再做打算?」銀兒樂觀的安慰。
「也只能這樣了。」她記得當年褚君君似乎是個頗為明理的姑娘,或許她能體諒她的難處。
然而此刻令她掛心的尚不只此事,父親的死疑點甚多,尤其那時她交給爹的碧血令竟不知所蹤,這更令她懷疑父親的死因絕非僅僅是因酒醉夜歸,不慎誤遭毒蛇咬傷致死這麼單紳。
可,爹為人一向寬厚,未曾與人結怨,會是誰下的毒手?!
斯家莊迎親的隊伍,在何平越率領下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待他們啟程後,斯凝玉便和姑母斯昭梅,一人一邊攙扶著斯太君走回房中。
「鎮玉,現下就等平越幫你娶回新娘子了。」斯昭梅笑著說。
「昭梅,我身子骨不好,你弟弟哲邦又已經……鎮玉的婚事你可要幫著打點,別讓人笑話了。」
即使已逾花甲之年,斯太君的容顏仍不失雍容,臉上雖帶著幾許哀戚,卻也微微流露對即將來臨的一場婚禮的期待。
斯昭梅熱絡的回應。
「娘,我曉得,即使您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婚禮的事您用不著擔心,我會在一旁幫著鎮玉的。」
斯太君再交代了幾句話後,斯鎮玉和斯昭梅才離開房中,讓她休息。
「鎮玉,你瞧瞧這上頭列的東西可還有欠什麼,若沒有,我待會就差人去採辦。」斯昭梅拿出一本冊子遞過去。
大略的看了一下,斯凝玉交回給她。
「應該沒有了。」
「我這就吩咐人去辦。」斯昭梅臉上閃動精明的神采,臨去前再度啟口,「鎮玉,我知道你爹的死令你很悲慟,不過你也要振作點,斯家莊現下可就靠你一個人了。」
「我明白。」
「日後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商量,姑母到底比你多活了點歲數,多少可以幫你出個主意。」
「多謝姑母。」
見斯凝玉只是客套回應,也不多言,令人摸不透,斯昭梅不禁再出聲。
「需要姑母幫忙,只管開口,甭跟我客氣。對了,等平越幫你迎回新娘後,我讓他到你身邊聽你使喚,你爹剛走,留下很多事要處理,有個熟人在身旁,到底好辦事些。」
「多謝姑母的好意,日後若有需要,我再請表弟過來幫忙。」斯凝玉委婉的說。何平越除了花天酒地、使使少爺脾氣之外,恐怕什麼事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