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透著料峭的春寒,園子裡的枝頭上,掛滿了紅的粉的白的黃的,各式妍美花兒,掩不住滿園喧鬧的濃濃春意。
細數了下,與那人分別至今,一晃已是第四個年頭了。
她一度以為,當年他匆匆而去,也沒詢問過她家鄉何處,應是再會無期了。
豈料那年過年前,便收到他托人帶來之物—一柄古樸無奇,刀刃看似平鈍,然而卻是柄削金如泥的上好寶劍。
劍匣裡附上了一紙短箋,箋上只書著短短一行草字—
寶劍贈玉弟
翌年中秋,她染了風寒,臥病在床月餘,不久又收到他托人送來的一枚紫果,裡面隨附的紙箋上寫著—
此果乃是療病聖藥,補氣強身頗有神效,盼弟早日康復。
第三年,她再收到他命人送來之物,是一斛如拇指般碩大的珍珠,木匣裡,一樣有一張短箋—
此斛珍珠乃為兄親手所採,盼弟睹物思兄,勿忘昔日情誼。
第四年,收到的是身上披著的這件白貂大氅,裡面的短箋寫的是—
思弟若狂,期待速相會。
佇足窗前半晌,憶著昔年點滴,斯凝玉唇瓣掛著懷念的微笑,眸光看似欣賞著園中的百花,眸裡映現的卻是那抹狂魅不羈的身影。
直到朝陽升起,伺候她的貼身婢女銀兒打了盆水進來,瞧見她靜立軒前,笑著打招呼。
「少爺,今兒怎麼這麼早起?」為了保密,她依然稱自家小姐為少爺。
「作了個夢,醒來就睡不著了。」
「哦,您作了什麼夢?」
「夢見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逕自踱步到一隻櫃前,拉開櫃子,她低頭翻找著。
「少爺,您要找什麼?銀兒幫您。」銀兒走到她身邊。
「不用,我找到了。」她從木櫃裡取出一隻雕工精巧的木匣,掀開盒蓋,拿出一枚血紅色的玉符,上頭那只露出一口猙獰獠牙的凶暴異獸,令探頭看了一眼的銀兒皺起了眉。
「嘖,這獸怎麼刻得這麼可怕!」
「什麼東西可怕?」一聲蒼勁的嗓音驀然傳來,斯家莊莊主斯哲邦走進女兒房裡。
「莊主。」銀兒連忙恭敬欠身。
斯哲邦頷首,望向女兒握在手裡之物。
「鎮玉,你手裡拿著什麼?」鎮玉是已故兒子之名,在他離世那日,這名字便由女兒凝玉繼承下來,頂替他而活。
「是這個。」斯凝玉將手裡那枚玉符遞給父親。
斯哲邦接過,垂目細看,驀然大驚失色,抬目追問:「你這玉符打來哪的?」
「這是幾年前,我跟爹說過的那位義兄送我的,有什麼不對嗎?爹。」斯凝玉不解的望著父親愀然而變的神色。
「你可知道這枚碧血令的來歷?」斯哲邦罕見的一臉嚴肅。
「碧血令?爹是指這枚玉符嗎?」
「沒錯。」
看見父親凝重的神情,斯凝玉想了下,隱約記起以前曾聽聞過碧血令的傳聞。
「莫非它就是當年『血盟堡』的信物,碧血令?」
「沒錯,就是它。」
當年血盟堡肆虐江湖,令黑白兩道人人驚懼,因為若是不向它俯首稱臣、順服歸降,便會遭到滅門毀派的災禍,儘管幾大門派為此曾數次聯合圍剿,但每一次都鎩羽而歸。
後來,在一場聲討血盟堡的武林大會上,血盟堡的兩名護法突然現身,並出示了一枚血紅色的符令,上頭刻著一頭凶暴猙獰的異獸。
兩人朝眾人說道,若是遇到了持此符令之人,絕不許傷害其一根頭髮,否則將視同與血盟堡為敵。
這事過後不久,聲勢如日中天的血盟堡竟忽然銷聲匿跡,不僅江湖中沒再見到血盟堡人蹤影,連血盟堡裡也人去樓空,成為一片廢墟。
不過這二十年來,江湖中並未傳出有人見過碧血令。
斯哲邦料不到此物竟會在事隔二十年後出現在女兒手中,望著手裡的符令,他沉聲開口。
「鎮玉,你曾說過那位義兄武功高得出奇?」
「是的。」
「你想……他會不會就是當年血盟堡的人?」
斯凝玉思索須臾,搖頭。「孩兒不確定,大哥只跟我說過他來自無爭島,並未提及血盟堡之事。」
為求謹慎,斯哲邦作了個決定。
「鎮玉,這枚符令先交給爹,爹要向一位朋友請教,確認這玉符是否真是碧血令,抑或是爹認錯了。」
「好,爹儘管拿去吧。」
此刻,她千思萬想也不會知道,這枚碧血令竟會令父親就此一去不回……
第4章(1)
蔚藍的海畔,忽見一尾碩大的魚兒飛躍出海面,激濺起一陣丈高的浪花,待浪花落盡,細看之下,才發覺那不是魚而是個人。
他從海底竄出海面之後,如大鷹一般飛掠而起,須臾間便上了岸。
左右甩動身子,他濕發上的水珠登時四散飛濺,不旋踵,原本一頭濕漉長髮此刻竟已全干。
只著一件蔽身短褲的精壯勁實身軀上,亦幹得毫無一滴水漬。
他手裡提著一隻籃子,裡面裝滿了不久前潛入海底採來的珍珠。
這附近的海域,海底下不僅養殖了珠貝,同時播養了扇貝與鮑魚,由於殖養在海底之故,所以品質皆是最上等。
無爭島所有開銷,便是靠著這些極品珍鮑、扇貝與珍珠供養一切所需。
拾起先前擱在岸邊的衣物穿妥後,便見有人朝他奔來。
「大師兄。」來到他面前,小五抱拳說道。「師父要您即刻過去一趟。」
「爹找我什麼事?」
「聽說碧血令重現江湖。」
聞言,任狂微露訝色。
「碧血令重現江湖?」
「是的。」
他眉峰輕攏,「可知持有碧血令的是何人?」
「目前尚不清楚,只知有人打著碧血令的名號,暗中販售一種能令人武功陡增的神藥。」
任狂眉一蹙,拔身一掠,朝島內而去。
「娘,我要出島一趟,碧血令重現江湖,爹要我出去處理。」任狂走進一間竹屋,向娘親稟報將要出島之事。
端坐竹椅上的婦人臉色略顯蒼白,淡雅一笑,輕輕的握住兒子的手,叮囑他的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