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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什麼時候回來的?」熟悉的嗓音低醇問道,「該叫我去接你的。」

  「你也知道我去了公主府?」楚若水微笑,按捺住心中萬千的疑問,抬頭看著讓自己迷戀多年的俊顏。

  「她……沒有刁難你吧?」他擔憂道。

  楚若水搖頭。就算有再多的刁難,她亦可隱忍,惟一不希望的,就是輸掉對他的信任。

  「那就好。」他吁出一口氣,俯身下來,凝視她面前的書簡,「在寫什麼?」

  「練習女書。」她坦言。

  她故意提到這兩個字,敏銳地觀察他是否臉色有異。果然,見他眉心微微一擰。

  「為什麼在竹簡上寫?」他輕聲問,「這兒有上好的宣紙。」

  「竹簡可以抹去,便能把秘密藏在心底。」她回答得玄妙。

  「女書本來就是秘密。」他淺笑接口。

  「可還是不讓人放心。」她意有所指,「一時的胡言亂語,倘若哪天被人瞧了去,豈不笑掉大牙?」

  「年紀輕輕的,哪來這麼多心事?」他繼續撫摸她的長髮,彷彿要替她理去三千煩惱,「若水,我希望你能快樂。」

  他難道不懂,這些年她所有的喜怒哀樂皆與他有關?倘若他能真心真意地對待,她又何來憂愁?

  「瑜,你想知道我寫了些什麼嗎?」終於,她直接切中要點,期待他的反應。「我……可以教你。」

  他沉默,看不出他的想法。半晌她才答道:「女書不是不傳男子嗎?」

  「那是因為大多男子不屑於學此文字,」她凝視他,「不過,你若感興趣,我可以教你。」

  他料到自己在試探他嗎?這一刻,楚若水忽然緊張萬分,生怕他就此點頭,斷了她的希翼。

  「如果很難,那就算了。」他澀笑問道。

  這樣的回答,讓她微微吁了口氣,很想就此打斷,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因為每個字對她而言都是煎熬。

  但她只能走下去,直至山窮水盡,或者柳暗花明……

  「我都能懂,何況聰明如你。」她咬唇道,「瑜,說實話,你想學嗎?」

  「我……」俊顏神情不定,最終眼眸一沉,似乎做出艱難的抉擇,「好……有空你就教教我吧。」

  他終於說出口了!這瞬間,彷彿雪落平原,她覺得世界忽然變得好冷。

  她輸了嗎?所有的愛情與溫存,原來不過是一場欺騙。她傾盡所有,換來的卻只是惡果,癡心與忠誠,在惡魔的作弄下,顯得可笑。

  她僵住,無法相信這樣的結局。

  也許,他只是為了討她的歡心,並非出於險惡的目的,誰讓她主動提出要教他呢?他不便拒絕而已……

  楚若水忽然輕笑。笑自己到了這個地步仍在為他找理由開脫,仍舊不肯死心,活在自我的幻想之中。

  可悲,或可憐?

  她的思緒像柳絮飄零,一片茫然。

  人們說,感情深厚的女子,其境遇相似。

  幾乎是同時,她聽到了關於姊姊的遭遇。雖然她沒弄清楚來龍去脈,但姊姊背著舒澤貝勒黯然離京,足可見其愛情並不如意。

  姊姊臨走前,將另外半張羊皮地圖交給了她,害怕會落在滿人手裡。

  難道交給她就安全了嗎?雖然不至於落到滿人手裡,但距離義父當年的心願相距甚遠哪……

  這天夜裡,一名不速之客登門造訪,出乎她的意料——她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滿蒙第一勇士,舒澤。

  一直很想知道,姊姊愛上的到底是怎樣的男子,原來如此俊朗磊落,不負她的期待。

  雖然對方是滿人,但她覺得,滿人並非完全可惡,就像漢人也並非完全純善。

  「貝勒爺是想打聽姊姊的下落吧?」她的直言,顯然讓對方一怔。

  「不錯。」舒澤點頭回答。

  「我不知道姊姊去了哪裡,」楚若水歉道,「不過,貝勒爺大可親往湘江一帶尋找,姊姊思念故鄉,不會不回去的。只是偌大湘江,瑤寨數百,尋起來不是那麼容易。」

  「多謝姑娘賜教,無論山重水遠,我一定要尋到她!」舒澤篤定道。

  這樣的答案,讓楚若水心下感動。假如世上亦有男子如此深愛自己,無論他做過什麼,她都會原諒……

  有一天她像姊姊這般失蹤,瑜也會苦苦尋訪她嗎?

  「楚姑娘,如今你的身份已經暴露,留在薛府,真的無礙嗎?」舒澤關切道。

  「身份?」她一怔,萬分不解。

  「靜天公主的身份。」

  「貝勒爺打哪兒聽說的?」她眉尖一蹙。

  「太后和攝政王都已知曉,」舒澤反倒愕然,「怎麼,楚姑娘竟不自知?」

  「怎麼會……」楚若水凝眸,「是長平公主說的?」

  長平公主出於嫉妒,的確有可能揭她的底。

  「薛瑜公子親自對攝政王說的。」舒澤坦言。

  瑜

  她霎時臉色蒼白,遭受雙重打擊的身子像石像一般,久久不能動彈。

  假如說之前還有借口為他開脫,此時此刻她再也無從為他辯解了。的確,他一直把她當成棋子,使陰謀設計她。

  為什麼要出賣她?難道是為了討好清廷,為長平公主換得封號嗎?

  在她心裡,就算立場不同,就算大明與大順再敵對,至少都把他們當成同胞……但他們竟為了利益,不惜以她討好滿清?

  原來,善良從來都是一相情願的事。

  「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舒澤發現她的異樣,擔憂道。

  她強忍淚水,澀笑地搖頭。「貝勒爺不必替我擔心,我們姊妹倆,雖是苦命柔弱之人,卻都有勇氣,能獨自穿越阡陌長河。」

  這話說得何其輕易,但試想阡陌長河,何其艱險遙遠……她忽然覺得好累,全身疲乏無力,體力再難撐下去。

  對舒澤盈盈一拜,沒有再說任何言語,默默往回走。

  這個時候,瑜應該已經回府了吧?她望著暮靄沉沉的天色,一隻飛鳥正從南牆之上飛往天際,見孤單的身影,讓她深感同病相憐。

  「楚姑娘,公子來了客人,正在書房商談要事,」迎面的奴婢稟報,「公子吩咐姑娘您先用晚膳,不必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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