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董裴軒問。
「計劃照舊,返京前我會派人傳訊給你,你帶月月進京。」
他不打算讓徐月再受委屈,原本想徐家是徐皎月的親人,再不濟也得幫襯一把,可見過她被如何對待……免了,仇當恩報,不是他的行事法則。
「王爺不必派人報信,京城那邊我有落腳處,待手邊事情處理好,我就帶皎月進京。」
徐皎月看董裴軒一眼,他之前不是反對嗎?現在也認為自己該進京?
她不滿意,卻沒有插話,這些年為了得到正評積分,她旁的沒學會,看人眼色這點學得很透徹,對於沒有必勝把握的事,她習慣保持緘默。
「可以。」蕭承陽從懷裡掏出玉牌交給董裴軒。「喜從天降賭坊和慶余行是我的鋪子,有任何困難,去找掌櫃,他們會出面。」
「正好。」他正擔心會碰上秦家惹出事來,有北陽王這塊玉牌……自從對匈奴一役過後,皇帝對蕭承陽的看重半點不輸蕭承業。「南雲一役,你有幾分把握?」
「八成。」
「才八成,你就敢撂開手把重擔丟給一個下屬?」蕭夜聽說才十五歲,連毛都沒長齊的傢伙,他敢委以重任?
「蕭夜並非尋常人,而且師父在他身邊。」
師父那腦子根本是奸計大倉庫,什麼損人的招都想得出來,他能把耿直、缺乏城府的蕭夜和自己教成這副模樣,可窺知其功力,有他在旁邊輔佐,蕭夜不會吃虧。
「你知不知道那裡多瘴氣,許多士兵水土不服,仗未打先病倒。還有,你聽過蠱毒嗎?一旦毒物上身,會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蕭承陽微笑,這些事師父和蕭夜都講過,出發之前他們已經做好萬全準備。
見兩人一句接過一句,討論得無比熱烈,徐皎月低頭安靜吃飯。
可是……真要進京?
系統大娘說,談到建功立業,男人會雙眼發光、腦袋發熱,對男人來講,前途遠比女人重要。
可憐女人往往看不清,總是把心撲在男人身上,撲也就撲了,日子安安靜靜過了便是,偏偏女人好求公平,期待男人也把心放在自個兒身上。
追求一件不可能的事,是折磨男人,更是折磨女人。
於是千百年來,女人和男人之間的戰爭,永恆不歇。
在系統大娘悉心教育下,對於男女感情,徐皎月不敢抱持太大希望。
只想著,如果可以不成親,便留在家裡盡力彌補爹娘的喪子之痛,改善徐家家計,待徐家發達不再需要她,她就抽身另尋一個無憂無擾、能夠安靜過完下半輩子的地方。
至於婚姻……在感情這件事上頭她選擇隨遇而安,她認為愛情之於自己並不重要。只是誰料得到,大哥哥會換了身份再度出現,更沒想到他對她還保有那份感動。
她其實很清楚,對蕭承陽,她是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個人類,他們相處的那幾天何其愉快,因此他將她深深烙印在心裡。
她理解他的感動,理解他想要延續那份感動的心情,但……不可能的呀。
他不是當年的他,她也不再是年幼的她,時過境遷,兩人都已經長大。
他們之間隔著身份位階,隔著門當戶對,他們是雲泥之別。
距離產生美感,待日後天天相見便會慢慢覺得厭惡,與其如此,她更希望留住對彼此的念想,別讓現實破壞一切。
所以她聽著聽著,卻沒有反駁。
轉頭,她看著他缺乏表情的五官,以及生動的眼睛……真是矛盾,怎麼會有人一臉的波瀾不興,眼底卻是波濤洶湧?
可也許就是這樣矛盾的人,才會矛盾地看不見她臉上的胎記,看不見她醜陋容顏,才會霸氣地說出「她是我的女人」這種話。
夜深,徐皎月在燈下裁製衣服,藏青色的布料,原是想給董裴軒做兩身衣服,但她裁了蕭承陽的尺寸
她記得的呀,記得承諾過待手藝學成要幫他做很漂亮的衣服。現在,她手藝學成,現在,他們重逢,因此現在,她要為他縫衣制服。
針在布面上穿梭,她想像他穿上新衣的模樣。
他會不會像小時候那樣,穿上新衣、欣喜若狂?
應該不會,他是三皇子、是北陽王,是可望不可攀的人物,想為他裁衣的女子滿街跑,對他來講衣服早已經不是很好的禮物。
無妨,終歸是禮輕情義重,了卻承諾,從此各自幸福、各自平安。
咚一聲,石頭打上窗欞,徐皎月一愣,放下針線走到窗邊打開窗。
是他,蕭承陽站在院子裡與她對視。
「你丟石頭?」她問。
瞧,這話問得多沒意思,純粹是沒話找話說,不是他丟的,還能是誰丟的?嗯哼還是啊哈?可是,這麼沒意思的問話,他偏偏用敷衍的字,加上無比認真的態度回答,「嗯。」
「有事?」
他說:「繡花傷眼,別做了,徐家要銀子,我給。」
輕淺笑開,她反問:「難不成你要養徐家一輩子?」
「有何不可?」
「當然不可,好端端的接受你的接濟,外人會怎麼想?」
「外人想什麼,重要嗎?」他習慣我行我素。
她認真想想,認真回答,「當然重要。」
被人喜歡,才能得到正評,才能兌換福氣點數,才能把日子過得平安順利、無風無雨。
只是這話不能對旁人說,在她尚未學會開口時,系統大娘已經一再提醒她和哥哥,系統大娘的存在是個不能外傳的重大秘密。
她沒有冒險精神,她是循規蹈矩的好小孩,系統大娘怎麼說,她便怎麼做。
「為什麼重要?」
「比方你變成外人眼中的英雄,就會有很多人喜歡你,有很多漂亮女子想嫁給你。」
「我不需要被那些人喜歡,也不想要漂亮女子嫁給我。」
「那……被人尊重,肯定會有人想要跟隨你,你可以影響許多人、改變許多事。」
他不反駁了,專心思考她的話。
果然,男人對於愛情的需要遠遠比不上事業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