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逃婚八百年(下)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41 頁

 

  她扯下他捂在她唇上的手,淚水在瞬間滑落臉龐。

  「我說的話,你聽明白了嗎?」他拭去她的淚,啞聲問道。

  「我只明白你若是再說這些不吉祥的話,我不管哪輩子看到你都要逃婚!」

  她坐起身,將他的身子安置在她的腿上,再取過黑色狐裘為他披上。

  「我的大老爺,我求你快睡吧。」

  她柔聲說完,撫著他的烏髮,揉著他冰冷的肩頸,輕哼著不成曲的調子,直到他呼吸漸漸變緩,直到她的眼皮變得漸沉,她才倒回榻間,與他相擁而眠。

  清晨時分的雞鳴喚醒了她。

  她揉了下眼,伸了個懶腰,轉身想將臉頰挨在他的胸口撒個嬌。

  沒有心跳!

  她驚跳起來,看著他平靜得像似仍在睡夢中的臉龐。

  她顫抖的手探向他的鼻尖——

  沒有呼吸!

  「來人啊!快去喚大夫過來!老爺不好了!」她失控地朝著門外大喊著。

  她抱起他的身子,在他耳邊不停地喚著他。

  「老爺……老爺……你睜開眼睛來看看我。你別故意嚇我,明知道我只是嗓門大,膽子不大的!老爺,你知道我今天要蒸白糕給你吃的。你醒來的話,我就讓你多吃幾塊。你知道我平時不愛你吃那麼多甜食,怕你易咳……」

  話說到最後,她已經是泣不成聲。

  她拚命地揉著眼,就怕自己眼花會沒看到他睜開眼對著她笑。

  可即便她揉腫了眼、即便她聲聲呼喚,他卻始終沒再睜開眼。

  不久後,大夫來了,判定老爺已經往生,要她節哀順變。

  她哭干了眼,再也流不出淚,只是定定抱著他,氣惱自己昨晚為何要安置他快快睡下。也許他若不睡,現在還是醒著的啊。

  想到從今之後,再也看不到那個外人前冷若冰霜,但在她面前卻會笑得像個孩子的他。她以為已經乾涸的雙眸,不知道何時又落下淚來。

  淚水一滴一滴地滴在他的臉上,可他卻再也無法睜開那對冰眸,伸手為她拭淚了……

  「老爺,這是你愛吃的白糕,我給你送來了。」

  她穿著一身白色素裳,頭髮以一支木簪綰起,全身首飾就只有頸間掛著一隻他贈與的香囊。

  她給他上完香後,坐在他的墓碑邊跟他說著這兩個月來發生的事情。

  她不懂那些生意,他走之後留下的龐大家產全被親友瓜分一空,幸好她還分到一間能收租的鋪子,加上她在市集賣白糕的收入,日子過得不差,還能有些餘錢救濟其它人。

  只是,吃得飽穿得暖的日子裡,她的心是空的——因為想念著他……

  「這些日天氣轉暖了,你在那邊冷嗎?我記得人以前老睡不穩,老被惡夢驚醒。但我現在希望你作夢時,要夢到我、夢到白糕、夢到這只你送給我的香囊……」她聽到自己哽咽的聲音,這時才突然驚覺到自己竟然又哭了。

  「唉呀,我沒事的。你可別擔心我,有好的地方投胎就往哪兒去……」她擦去淚水,靜靜整理著已經很整齊的墓園。

  收拾起祭品,原本應該要離去,可她怎麼樣也邁不開腳步,只是癡癡望著老爺的墓碑——

  如果有來生,她希望他和她可以相守得更久一些。

  如果有來生的話……

  《逃婚八百年》之〈第四世輪迴〉

  「真是歹毒。」

  她聽見她師父在挖開墓穴後,對著裡頭發出不以為然的批評時,她只覺得好笑。

  在別人眼裡,他們師徒盜墓的行為也很歹毒,結果她師父現在居然還有法子對著墓穴說別人的是非。

  「怎麼了?」她好奇地上前探了探。

  「你過來見識一下。」老漢拿起油燈照亮兩盅骨灰罈。「這對骨灰罈上頭被人用血畫了符咒,上頭還墳著人骨串成的指環,這種咒術顯然是詛咒這兩人生生世世都不得相守太久。」

  「八成是這對男女偷情,大老婆不高興,找人作法了!」她一聳肩也不以為意,瞄了墓穴一眼,發現裡頭空空如也之後,便沒興趣再多看了。

  「死者面前別說不尊重的話。」老漢敲了下她的腦袋,雙手合十對著墓穴裡的骨灰罈說道:「咱們師徒今日踏門入戶,不過是想借點銀兩來用用,偏偏你們這裡連個陪葬品都沒有,可是,我們祖師爺交代過,我們若是空手而回,會倒霉一整年。所以,我就拿走這個人骨指環,等我有空時替你們化了它、解了咒,希望你們下輩子可以找到彼此,相守一生。」

  「哇,師父說得真是浪漫,就像上海電影院那些洋片一樣。」她吐吐舌頭,笑著說道。

  「浪漫的人是你吧!咱們師徒上上個月想到上海找門道時,不是有個地產大亨看中了你,硬是要娶你?要不是你從窗戶逃走,現在早就穿金戴銀了!哪裡還需要重返盜墓本業?」老漢笑著揶揄著她。

  「師父,那男人很嚇人耶。」她驀打了個冷顫,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那男人的樣子。

  深邃的眼窩、洋人一樣高挺的鼻樑、配上他冷峻的輪廓,加上高大魁梧到像是一手就能攬起她的巨掌。

  「哪裡嚇人了?人家那叫財大勢大、眉宇威武。」

  「威武個頭啦!他當街擄人,分明目無王法!」

  她哇哇大叫,對於那日不過是在大街上玩耍,不慎與坐在黑頭車裡的「他」對上眼,就被抓上車一事,仍然餘悸猶存。

  萬一,那人把她賣到窯子裡,或者是凌虐至死,也不會有人替她討個公道。

  「現在的世道哪來的王法,有槍桿子的軍閥就是王法。」老漢歎了口氣說道。

  「反正,我逃了,他現在也不能奈我何了!」

  她就愛自由自在,小鳥一樣飛來飛去,那男人一眼看中她,就像抓著金絲雀一般地想將她關在他所設下的金絲籠裡。

  最讓她不解的是——男人明明有著一對冷眸,偏偏看著她的眼又狂又熱。

  她捂著胸口,想起那人當日不由分說便偷吻她的霸氣,又是臉紅、又是心跳,怪了、怪了……她明明不喜歡他的……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