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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吵,別吵。」時彥趕緊出面打圓場。「後來呢?」
石籐清先恨恨地瞪它一眼,才繼續陳訴。「後來我精心安排了浪漫的燭光晚餐,在柔情似水的氣氛中死勸活勸,幾乎說破了嘴皮子,終於哄得寫意『即將』點頭答應嫁給我,結果──你猜發生了什麼事?」
「你的日本朋友打電話來?你不小心說成日文?你的日本護照被她看見?你們晚餐吃日本料理?」他一連說出數個可能性。
乍聽之下,時彥的推演和這些情況似乎沒有直接的關聯,但是任何明眼人──應該說,任何瞭解韓寫意的人即刻可以從他的話中抓住關鍵字眼。
哈!對了,就是那兩字:日本。
韓寫意堪稱是二十一世紀華夏青年中首屈一指的「抗日分子」,舉凡日本貨、日本料理、日本書志、日本人,以及所有與日本扯上關係的東西,她一律打從心眼排斥上來。偏偏天不從人願,陷害她愛上百分之百的「日本鬼子」。無可奈何之餘,她只好選擇一個折衷方式來平衡「民族意識」和「私人情愛」的衝突點愛上倭寇,可以;嫁到扶桑,休想。所以近半年來,石籐清出盡百寶仍然無法說服韓寫意嫁給他。
「不。」石籐清否決他的猜測。「你知道我晚上有收看第四台夜間新聞的習慣,所以事先設定好電視機的開啟系統,時間一到便自行運作,好死不死那天晚上我忘記解除開啟設定。」
「那又如何?你的視聽系統是日本貨?」時彥越聽越納悶。
「不,就在她即將點頭的那一刻,電視自己運作了,螢光幕上正在猛打一部電影的宣傳廣告,你知道片名叫什麼嗎?」他忽然跳起來破口大罵。「他媽的!是誰無聊到跑去拍什麼鬼『南京一九三七』?」
時彥足足愣了兩分鐘,腦中自動重演當時的畫面: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燭光搖曳出螢火點點的溫柔,多情的帥哥輕聲誘惑著美麗可愛的俏佳人嫁給他,佳人堅持了良久,終於被他說動了。正當兩情濃時,電視忽然亮起來,開始播映帥哥的祖先是如何屠殺佳人的同胞、侵略他們的土地、姦淫他們的婦女,佳人光火之下,反手耙他一記貓爪印,五道血痕清清楚楚劃上帥哥錯愕的臉頰,浪漫的夜晚就此泡湯。
老天!時機捉得太準了吧?簡直是越想越同情石籐清,越想越……爆笑!
「哇哈哈哈」笑聲出自兩處發源體。時彥和歐亞一號笑得只差沒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你──你──你真是衰透了,哈哈哈」
「閉嘴!」孰可忍,孰不可忍。石籐清高漲的怒火受到曠世紀的挑戰,終於決定全面性潰堤。「你笑個屁呀!」他閃身撲過去,鐵拳箍住時彥的脖子,頗有一傢伙扼死他的衝動。
「喂,慢點,慢點,」歐亞一號在旁邊幫腔。「不肯嫁你的人是韓寫意,你把氣出在時彥的頭上做什麼?」
兩位歐亞一號原創人之中,它向來比較偏心好脾氣的時彥。
「再吵我連你一起掐!」他吼回去。
「我沒脖子,我沒脖子。」歐亞一號洋洋得意。
「那我就砍你的頭!」
「我的身體出高級鈦合金屬打造,砍不動,砍不動。」
「那我就把你扔進核子反應爐熔掉!」
「我的噴射移動系統可以達到時速八十公里,你抓不到我,抓不到我。」歐亞一號忽然樂得眉開眼笑。「嘿!我現在才發覺,你們把我設計得沒有一絲缺點耶!多謝,多謝!」
石籐清氣得差點吐血。當一個人被他自己發明的機器人歧視時,除了摸摸鼻子認栽之外,還能找誰去討回公道?
答案是,機器人的另外一位發明者。
「都是你!都是你!你當初幹嘛鼓吹我合力創造一部高度人工智慧的電腦?你看看它現在那副得意勁兒,簡直認定了我活該被它欺壓。歐亞一號算哪號人物?一堆爛電線而已,仗著有寫意撐腰就以為我奈何不得它。都是你,都是你沒有教好它,都是你!」
他使勁搖撼時彥的身子,甚至把他從座位上揪起來,探臂箍住他的頸項,一副欲置他於死地而後快的模樣。兩個男子加起來也超過五十歲了,偶爾還是會童心發作,捺高衣袖來打上一架。
然而,此刻笑氣在時彥的體內放肆猖獗著,他連合攏下巴都有問題了,實在騰不出手來和石籐清對打。
「喂!」辦公室門口突然響起石破天驚的嚷吼。「你想幹什麼?住手!」
三個「人」同時回頭,只看見十幾個塑膠盒飛向天花板,盒蓋在半空中張開嘴巴,吐出逾百張的磁碟片,亂花紛飛中竄出一個清弱的小女生,傚法印地安人發出銳利的戰吼,撲通跳上石籐清背部。
「放開他!放開他!」刺客掄起粉拳,打鼓似的對他又捶又捏,沒事還舉腳賞他幾記奪命剪刀腳。「太可惡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關起門來動用私刑,你以為你是誰?李登輝都不敢這麼明目張膽。幸好我送檔案上來及時看見,否則時彥豈不是被你打著好玩?別以為他脾氣溫吞吞就代表好欺負,你想動他還得先問過我的意見哩!畜生。」
她從後頭環住他的頸項,拚命想利用自己及不上人家一半的體重制伏他,偏偏石籐清當她搔癢似的,錯愕得甚至忘記該把刺客甩下來。斂眉發現自己的花拳繡腿並未收到預期的效果,猛然張大紅唇,貝齒狠狠陷進石籐清的肩膀肌肉。
「啊!」所有攻擊行動中,唯有最後一項對他稍微產生一丁點作用。石籐清反手摘下黏在背上的小老鼠,臉上的表情困惑多於惱怒。「這是什麼東西?」
他手長腳長的,光是單手拎著突擊者停在半空中,她的腳就構不著地,徒然吊在石籐清的手上張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