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了兩頭豬、一牛一驢,三十幾隻能下蛋的雞,一大片自給自足的菜園子,種竹當籬笆隔出里外,想吃竹筍往屋外一走就好,大筍、小筍、春筍、冬筍、麻竹筍……
在這裡住了兩個多月,她發現東山村真是個好地方,有一半的村民是識字的,村裡面沒幾個刺頭,個個和善單純,最多碎嘴了些,說些閒話,卻不會暗地裡算計人。
直來直往很可愛,連互看不順眼也是直接開罵,罵完了回家洗衣燒飯,一天又過去。最重要的是孟家人真的對她的女兒很好,一家人都以女兒為主,女兒說什麼他們只會「好好好」,從沒聽過一句不行,荷姐兒的率性便是被慣出來的,慣得有些嬌氣。
但總體上是好的,她很滿意,唯獨一件事……
她看向莫長歡的眼神是不悅的。
先前孟淼淼和莫長歡已正式定親,交換了庚帖,由莫放野親手寫的婚書,縣太爺蓋的章,另一份婚書則寫上顧清荷、莫長歡的名字,章子蓋的是顧永貞。
原本蔣秀翎是不想結這門親的,她嫌莫長歡並無半點功名在身,也無官半職,整日游手好閒的在女兒四周晃,來日養得起妻小嗎?
但莫放野說服她了,與其回府後被大伯、二伯當政治籌碼送人為妾,還不如和他的孫子定下婚約,至少有他在還沒人敢和帝師搶孫媳婦,她的終身不會被隨便許配。
聞言蔣秀翎先是一驚,繼而一想確實有這個可能性,以長房、二房他們的為人,的確會拿她的女兒做人情,做為攀上大樹的青雲梯。
於是她點頭了。
「別太誇她,小尾巴都往上翹了,你該管的還是要管,不然她最擅長得寸進尺。」多大的孩子就要她去面對一群豺狼虎豹,顧四郎夫妻真是不像話,讓個孩子替他們擋刀。
秋玉容十分不捨得讓女兒離開身邊,想跟她一起走,但是丈夫離不開東山村,還有幾十個學生要他教,她得留下來照顧丈夫和準備學生的膳食,沒法隨心所欲。
「娘,您說我話太多,可您還不是口水直飛,到底讓不讓人走?」像她。這話她不敢說出口,怕親娘心裡犯嘀咕。
為人女兒真不易。
「走走走,快走,省得煩心,你就是來討債的,走了我也好省心。」揮著手的秋玉容看似厭惡,但鼻頭已酸。
孟淼淼鼻頭一抽,「娘,別太想我,等我在京裡買了宅子就接您上京享福,不會太久的。」
以前她覺得錢夠用就好,小富即可,銀子太多容易讓人眼紅,招賊惦記,引來殺身之禍,畢竟小戶沒什麼靠山,因此沒想過做生意,只買幾個鋪子租出去,認為賺點固定的租金比較可靠。
可惜錢到用時方恨少,爹娘塞給她三千兩銀票,她才曉得他們幾乎把家裡可用的銀錢都給她了,就怕到了顧府人家不給她銀子花用,她苦哈哈的眼饞別人吃、用好、穿好,遭人取笑是鄉下來的。
「誰想你了,我……不想。」她一轉身,眼淚無聲地往下流,每往前走一步就越流越多,根本止不住,
她的淼兒呀……
京城宅子貴如金,沒人相信孟淼淼有能力賺到買宅子的銀子,都當她說的是孩子話,但是心裡更心酸。
和長子說完話的孟二元抱住妻子,輕輕拭去她眼底的淚,目送和莫放野行人一起上京的車隊緩緩離開。
「怎麼了,捨不得?」看孟淼淼燦笑如花的臉兒一下子黯淡了許多,蔣秀翎忍不住出聲關心。
「是想了,我長這麼大還沒離開過家。」仔細想一想,她真沒在外頭過夜,習慣了農家日昇日落的作息。
她笑了,卻有點澀然。「是回家,回你真正的家。」
孟淼淼沒回答,在她心裡她還是孟家的孩子,顧清荷是另一個人,不是她。「娘還是跟我說說府裡的情形,免得我一眼瞎吃了暗虧,明槍暗箭我得閃,誤打誤中我多冤。」
聽著一聲「娘」,蔣秀翎心裡就歡喜了,「府裡以老夫人為主,她說的話每個人都要聽從,你祖父不住在府裡,和幾名妾室住在東城別院。你爹上頭有三個兄長,大老爺是目前的家主,也是侯爺……」
長房兩名嫡子、一名庶女、一名嫡女,分別是大少爺、二少爺、四小姐、七小姐,七小姐是嫡出。
二房沒有庶出,全是嫡出子女,大小姐、四少爺、五少爺,不過前兩個是元配所出,小的是繼室所生。
也就是說死過老婆的。
三房只有三少爺一名嫡子,因三爺較為寵愛小妾而與正室感情不睦,因此有三名庶出的兒女,由兩名妾室所生,五小姐、六小姐、七少爺。
四房便是他們了,顧四郎對妻子情深意堅,是四房中唯一不納妾的人。
「你大伯他們私心比較重,較看重眼前的利益,但對自家的孩子還是很好的,從他們挑的婚配對像看得出是用了心的。」她言下之意是他房的子嗣便不被重視,當棋子看待。
「為什麼不分家呢?長房都承襲爵位了,理所當然要將其他三房分出去,這才合乎常理。」
一說到分家,蔣秀翎笑得極冷,「你知道咱們府裡其實入不敷出嗎?幾個老爺的俸銀供不起整個侯府的開銷。」
「嗄?」她訝異。
「咱們府裡的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們都不承認侯府日漸敗落,還是習慣揮霍度日,和人比排頭、爭鋒頭,穿過一次的衣服就不會再穿第二次,用要用好、吃要吃好,還要買首飾衣服、金銀珠寶,他們不相信帳房沒錢,賒帳也要買到手……」反正不用他們付錢。
「侯府還沒倒?」她嘖嘖稱奇。
「所以沒人肯分家,除了咱們四房。你爹的月俸、冰炭、四季孝敬都歸公中,足足有數千兩,而送到我們手中的不足一千兩。」說到這個她就咬牙切齒,想把管庶務的三房撕了。
「什麼意思?」她不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