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為什麼派他來載我﹐自己不肯回來﹖」她咬著發顫的下唇。
「誰說他是我派來的﹖」這下子﹐第二波狂滔烈焰竄奪了先前的震驚。
「可是……」她迷惑地眨著美眸。
「繁紅﹗」他陡地暴跳起來大吼。「我告訴過你幾百次了﹐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行動﹗你曉不曉得﹐如果今夜你乖乖留在飯店內等我﹐這一切衝突和意外都不會發生﹗你看﹐現在小露、姓史的、還有那個神經不正常的男人全目睹了你的奇怪現象﹐怎麼辦﹖」
「我才不奇怪呢﹗」她也動了肝火。
「別和我爭論﹗」
眼前他只擔心該如何擺平其它目擊者﹐以免她的異樣走漏出去。若讓「梭羅」的研究人員聽見風聲﹐前後資料一加印證﹐後果不堪設想。更何況美國政府什麼事都幹得出來﹐難保不會臨時決定扣留繁紅﹐軟禁起來做實驗。
「我本來就很正常。」她激動地站起來﹐字字句句地強調﹕「承治、房東和風師叔他們都知道﹐我和公寓裡的每個人一樣﹗」
「廢話﹗因為那棟公寓的房客個個都是怪胎﹐你當然和他們一樣『普通正常』﹗」他鐵青著臉皮。
今天若不乘機讓繁紅明白世事真理﹐就此學會言行謹慎﹐以後還不曉得會因為她的懵懂無知而闖下多少亂子。
光是這一回的意外恐怕已經擺不平了。
「你──你──」繁紅捏緊粉拳﹐渾身不住地顫抖。「你胡說﹗」
「繁紅﹐聽清楚了﹗」王鑫握住她的雙肩﹐毫不容情地灌輸給她傷人的真相。「你﹐和平凡人不一樣﹐這是鐵的事實﹐不值得爭論。平常人又不是狐狸精﹐怎麼可能驗出犬科基因﹖但狐狸血統卻存在於你的體內。」
「那有什麼好奇怪的﹖」她瞠大美眸。
這算哪門子響應﹖王鑫險險為了她缺乏危機意識的態度而腦溢血。
「反正我只要求你記住這一點﹐從此以後謹言慎行﹐別再發生類似的特例﹐知道嗎﹖」此刻並非討論她異狀的好時機﹐速速結案要緊。
「亂講﹗」她不知從哪兒生出來的巨力﹐突然使勁掙開他的鐵箝﹐甚至推開他一大步。「你才是全世界最奇怪的人﹗我不想和你說話了。我要回台灣﹐再也不要見到你﹗」
「繁紅﹗」他迅速抓回平衡感。
可惜遲了一步﹐飛掠向臥室的倩影堪堪滑過他的指尖。
王鑫忙不迭地追上去﹐下一瞬間﹐又被猛然彈開的房門精準地敲中鼻樑。
「唔﹗」他吃痛地敗退下來﹐摸著流淌的鼻血。
繁紅背起隨身小提包﹐馬不停蹄地衝出閣樓﹐沒有回顧﹐毫無眷戀。
椎心刺骨的激痛干擾了他的行動能力﹐等到回過神來﹐白衣美人已然杳如黃鶴。
這下可好﹐人被他弄丟了﹗血沫滴落大理石地磚﹐側旁卻伴著另一行無色透明的水珠。同樣鹹澀的液體﹐赤艷的﹐是鮮血﹔清澈的﹐是玉淚。
第八章
繁紅回國了﹐而且回來得天地為之震撼﹐鬼神為之動容。完全符合多情狐女被負心男子拋棄的淒美劇情。
吳氏公寓的成員全都聚集在二A公寓裡﹐等待聆聞她的第一手轉播。可想而知﹐依著繁紅牽東纏西的說話習慣﹐想要將始末交代清楚﹐著實需要旁聽者發揮耐性和想像力﹐並且以律師盤問被告的高超技巧稍微加以組織一下。
進門兩個小時之後﹐總算大夥兒該聽懂的全搞清楚了﹐不該聽懂的再追究下去也沒用。
「別擔心﹐那傢伙交給我就好。我一定唸咒讓他頭頂生瘡、腳底流膿。」風師叔慷慨激昂的把胸脯拍得砰砰響。
「我就說嘛﹗那個臭男人把繁紅騙到美國去﹐哪能安什麼好心眼﹖趁著我們不在身邊﹐他就把她給欺負盡了。」語凝的老母雞權威遭受前所未有的威脅﹐氣呼呼地亂叫。
二A的客廳、主臥室籠罩著七嘴八舌的聲討音浪。
須臾間﹐承治和新房客散步回來﹐齊齊被捲入殺氣騰騰的氛圍中。繁紅去國期間正巧新房客孟祥琴搬進來住﹐短短個把月﹐公寓的頭號單身漢兼木頭科學家終於得逢美妙的桃花佳緣﹐兩人的感情進展神速。
「到底怎麼回事﹖」承治試圖釐清一團亂麻。
「你聽我說﹐繁紅被外頭的壞胚子欺負了。」
「就是那個王鑫幹的好事。」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嘰哩咕嚕的旁白同時響起﹐人人搶著擔任首席主播。
算了﹐孟祥琴的神智稍微清明一些﹐索性自動移駕到閨房內﹐直接向事件的女主角求教﹐留下落單的承治接受眾人的炮轟。
一群人嘰哩咕嚕地圍著承治﹐重又述說一遍王鑫的惡行劣跡和繁紅的清純無辜。
結語是──「姓王的嫌棄咱們繁紅是怪物、怪胎、狐狸精﹐惡意拋棄她﹐害她在機場遊蕩了三天﹐連廁所也不敢去才排到後補機位﹐孤苦零丁地從紐約飛回台灣。」
至於其中有多少部分屬於真實情節、多少百分比為大夥兒的臨時抒發﹐已經不重要了。大家轉述得犀利精采比較要緊。趁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彼此還可以討教討教哪個人的創造力最有看頭。
「姓王的傢伙太可惡了﹗」承治義憤填膺﹐順利中了他們的人腦病毒。
「我們可以聯名簽署抗議信。」小路八成是街頭運動的新聞看太多了。
「我去和繁紅說個清楚﹐明天就把勞啥子的秘書辭掉﹐回來公寓讓我們養就好。」承治絕對不容許親密芳鄰遭到任何不人道的對待。
「這麼做會不會犯法﹖狐狸好像是保育類動物﹐不能交由私人豢養──噢﹗」沈楚天又被老婆大人拳毆腳踢。
反正他已經被K得司空見慣﹐不打不識相。
承治來勢洶洶地闖進美人香閨﹐好死不死地﹐恰好給他捕捉到孟祥琴的片斷語句──
「……你應該向他道歉才對……」
「道什麼歉﹖那個王八羔子被我遇上了肯定痛揍他一頓。」承治衝口而出﹐木訥的臉孔怒脹成紅通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