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就賀先生嘛,我跟哥哥在這裡偷看好多次了,他對阿春他們雖然不怎麼笑,可是阿春他們都很喜歡他。」
「就是啊,姊姊要幫我跟妹妹找學堂,找我們喜歡的先生學習不是更好嗎?」
她看著弟妹,再透過枝葉半遮掩的牆壁縫隙看過去,賀先生手拿一本冊子,那張臉看起來冷漠疏離,她心裡忐忑,但為了弟妹,還是點點頭,「好,明天,姊姊就帶你們去。」
兩個小傢伙頓時開心得要叫出聲來,嚇得趙莎華急急摀住他們的嘴,壓低聲道:「但話說在前頭,先生收不收你們,可不是姊姊可以決定的。」
「一定可以的,阿春跟我們說,先生這裡的廚子換得可快的,因為做的東西太難吃了,姊姊做的菜那麼好吃,只要姊姊請先生來咱們食堂吃飯,先生一定會答應教我們的。」趙歆亞眼睛熠熠發亮的將阿春說的話完美複述。
這事趙莎華倒是有聽食客們聊過,說惜園的廚子總是待不久,換得快。
「真的,姊姊幫先生解決吃的問題,他當我們的老師,這不是很棒嗎?」
聽來是個雙贏的方法,趙莎華也不想讓弟妹失望,「好,姊姊明兒就試試。」
殊不知,就在三人頭頂上的茂密樹葉中,一名隱身其中的黑衣人也無聲的高舉手臂,擺出勝利的姿勢。另一名黑衣人則速速以內功傳音稟報主子。
兩名黑衣人遙遙對視,都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與主子親近的心腹都知道主子的嘴有多刁,這幾個月更是到了厭食的地步,衣帶漸寬,好不容易對趙莎華的手藝有興趣,卻發現要吃到還有條件,主子也是想方設法才有今日這一齣戲。
翌日,趙家食堂休息,天氣晴朗,近午膳時分,趙莎華一手提了食盒,帶著弟妹前來私塾拜訪,她慶幸並未被擋在大門外,還被有禮的引至學堂後方的院落。
穿過一道門,便見四周花木扶疏,而院內的主廳堂雕樑畫棟,頗為豪華。
賀仲岳已然在座,身後站著羅英。
「這是我家主子,也是賀先生。」呂勇向趙莎華介紹後,就退到主子身後。
趙莎華暗暗做了個深呼吸,示意弟妹跟著自己走上前,趙京亞、歆亞眼睛發亮,乖巧的上前。
一大兩小神情恭敬的行禮,接著,趙莎華為自己的冒昧打擾致歉,簡單介紹自己與弟妹的身份後又道:「聽聞賀先生近來食慾不振,府上廚子因故離開,咱們是鄰居,小女子備了些飯食,若是先生不嫌棄,小女子開的食堂很歡迎先生過來用餐。」
她一一將食盒裡的食物挪到桌上,也藉此緩和緊張紊亂的心跳。
賀仲岳頷首,「趙姑娘這一席話真是及時雨,賀某正為家中廚子一事煩心,既是如此,今後三餐,就要麻煩姑娘了。」
她回以一笑,「不麻煩的,從今而後,賀先生就是我趙家食堂的會員,至於相關事宜,等先生方便過來用膳時,我再同你說,可好?」
「好。」他的目光落在那一盤盤讓人垂涎三尺的佳餚上,不知有多久,他終於對食物又起了食慾,其中一道野菜更是吸睛,旁人不知他在前世征伐時,曾因缺糧而食用不少。
她注意到他的目光,猶豫一下,還是開口解釋,「這是萹蓄,是一種野菜,也是藥材,采嫩莖幼苗食用,對身體極好,還有清熱解毒除濕殺蟲之效,全草可入藥。」
「沒想到姑娘也通藥理?」
「並沒有,只是父親懂醫,曾說了些,我便記住了。」
賀仲岳點點頭。
趙莎華應該離開讓他好好用餐,可是她的目的未說,弟妹還眼巴巴的看著賀仲岳,但他的眼睛卻定在桌上的食物不動。
美食在前,賀仲岳也發現自己忽略兩個可愛孩子,他俯身伸手輕拍他們的頭,見兩個孩子眼睛骨碌碌的轉啊轉,微笑道:「趙姑娘的弟妹應到了啟蒙的年紀。」
她眼睛一亮,「是。」
「先生,您願意收我們當學生嗎?」龍鳳胎迫不及待異口同聲的問了出來。
賀仲岳勾唇,「你們的姊姊都送餐過來了。」
趙莎華看著這綻放笑意、頓時從高冷變為親切的俊美男人,竟看直了眼,雖然消瘦,但他的相貌真是不同凡響……不對,她在想什麼?他這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他答應了!
弟妹們比她反應更快,笑瞇瞇的學起那些學子們的動作,舉手作揖又跪下正式拜師。
待三人離去後,賀仲岳舉箸吃了一口萹蓄,愣了一愣,伙食兵煮的大鍋野菜自是帶著略苦的澀味,咀嚼再三勉強能嚥下,但這盤菜竟帶了點甘甜極好入口,而且……是他的錯覺嗎?他怎麼覺得這味道有點熟悉,好像曾經嘗過?
一再思索也無所得,他搖搖頭,不再糾結。
同日,賀仲岳成了趙家食堂的會員,雙贏。
時光匆匆,一年已過,在一個寂靜而尋常的夏日午後——
「你說趙姑娘收留一個俊帥的年輕小伙子,還跟著她一家子同吃同住,伙食特別好?」
「是啊,爺,趙姑娘的私房菜啊,說是只給自家人做的,就連熟客都沒有。」
惜園的書房裡,賀仲岳濃眉一蹙,修長白皙的右手輕輕敲著黑檀木書桌。
呂勇在主子身邊侍候多年,自然知道這是他在思考的動作。要知道,主子想方設法繞了一大圈才吃到趙家食堂的美食,只要事關食堂的人事物都劃入他們兄弟的重點保護範圍,不容任何差池,所以一得到趙莎華收留一名來路不明的男子時,他立即將這個消息稟報。
賀仲岳點點頭,揮揮手,示意他可以出去。
呂勇拱手退了出去,另一名隨侍羅英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引來呂勇一個調皮的眨眼,意謂著這太過平靜無波的生活總算能蕩出點漣漪了。
羅英靜靜的為主子磨墨,屋外又傳來一陣夏蟬唧唧聲。
陽光灑落屋內,照亮賀仲岳的半張俊顏,他抿著唇,深邃黑眸不見波動,拿了毛筆沾墨,久久卻沒有下筆,又將狼毫放回筆擱上,腦海中不由得想起手藝出眾的隔壁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