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三生三世小桃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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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頁

 

  她輕聲道謝,才學對方牽唇淺笑以回應,廂房門口在此時來了一抹高大身影,令房中服侍的幾人全朝他屈膝福禮。

  宋觀塵這是去而復返。

  他似乎認為給她一個時辰小作休息已然足夠,如今,他們需要好好談談。

  主子僅一個眼神示意,宛姑姑隨即領著三名婢子離去,將貴客用過的漱洗物件以及未用完的吃食也一併收拾了去。

  蘇練緹深吸一口氣,靜抬眸,等著這個似熟悉又覺十分陌生的男人開口。

  宋觀塵走近,將雪蠶冰絲所編製的一條男款髮帶拋到她面前桌上,跟著一腳勾來雕花圈墩凳,撩抱,大馬金刀與她對坐。

  接著……竟大眼瞪小眼了。

  蘇練緹愣愣被瞪了幾息才明白過來,眼前這位爺是在等她「自招」。

  要她自己招供嗎?

  按下歎息,她主動道:「此物確實出自民女之手,侯爺有何疑問還請言明。」宋觀塵一雙眼角帶勾的桃花目微微瞇起。「本侯無意間在西街作坊見到一名木工匠人頭上系此髮帶,遂記起一事……曾經有誰為本侯沐髮梳理,而後以類似的髮帶替代玉冠,將本侯髮絲一把束起。」

  ……這銀白色髮帶是用雪蠶冰絲編成,算是我勉強拿得出手的,要請侯爺湊合了。

  蘇練緹一顆心像被無形力道掐握住,有些泛疼。

  「原來侯爺當真一直看著……」秀顏透虛紅,覺得不可思議,也覺得世事神妙,「可侯爺為何確知民女猶記得上一世的事?」竟是一查上門,就直接下令逮人!

  他冷哼。「本侯根本不知,是你一開始表情就露餡,加上唬個兩句,底牌直接見光。」蘇練緹訝呼了聲,隨即抿住唇瓣。

  斂眉思量,當真如此啊!

  她一見他完好無傷的臉就感動落淚,受他質問也沒想要反駁或裝傻,會被看穿很正常。

  望著姑娘家眉心無辜輕蹙,有些無奈也有些釋懷的神態,宋觀塵暗自調息,問出內心長久以來的疑惑——

  「姑娘為何甘冒危險,替本侯做那些事?」收拾他的殘屍,將受過車裂之刑的身軀一塊塊清理、一塊塊縫合,拚出完整的他,為他殮葬。「若被逮到或遭告發,那是違逆聖旨的殺頭大罪,你為何要做?」

  他目光炯炯,看得她又有頭皮發麻之感。

  蘇練緹兩手握住茶杯下意識轉了轉,低柔語調有掩不去的靦腆。「侯爺曾與我有恩,民女之所以那樣做,僅為報恩罷了。」

  他俊容一凜,擱在膝上的五指緩緩握緊。

  上一世他根本不識得她,大刑過後,魂魄縹緲之際,所見所聽儘是她的容顏聲音,宛若結成了一條無形絲線,似有若無與她牽扯不斷。

  重生在這一世,他一開始試圖尋她,然時機不對,他搜尋她的時間點起得太早,全無丁點蛛絲馬跡,直到如今在那木匠發上驚見那條似曾相識的銀白髮帶,才終於順籐摸瓜逮到她。

  「本侯如何與你有恩?」他不禁咄咄逼人。

  蘇練緹沉吟了會兒,衝他淡然一笑,「民女二十有四那年,侯爺那時應是二十六、七了吧?總之,你我邂逅在五狼山連峰下的騰雲客棧,民女當時納悶得很,不懂身為皇城大司馬的寧安侯爺為何會在寒天雪夜出現在那兒……侯爺那時待我家五歲的閨女很好,與她好有話聊,之後更出手為我母女倆解危,暗中入北陵之際亦護送我們通過狼群出沒的山頭,直到我與孩兒平安進到北陵地界……」她所說的什麼母女倆,他全然不具記憶,但五狼山連峰、騰雲客棧以及潛入北陵之事,上一世的他確實去過那些地方,做過那件事。

  而那件事亦導致他上一世最後落了個人頭落地的下場。

  這一邊,蘇練緹緩聲又道:「當時實不懂侯爺為何放著錦京防務不管,率著手下潛入北陵,之後……嗯,就明白過來了,瑞王父子一案是侯爺手筆,只是侯爺一念心慈,才落得那般下場。」

  宋觀塵死死盯住她。

  教人大氣都不敢喘的靜寂持續好一會兒,他才慢幽幽啟聲——

  「憑什麼認為本侯是一念心慈?本侯暗殺瑞王父子二人,外人以為的暗殺,那卻是明晃晃地開瞠剖腹、剁肉喂犬,慢慢折騰瑞王世子時,本侯可是要瑞王清清醒醒、睜大眼睛瞧著,瞧他的嫡親骨肉是如何一點一滴死在我手中,那手段甚是凶殘,還持續了大半天才玩完,你不認為本侯有錯嗎?」

  蘇練緹兩世皆與他有所交集,加之上一世關注他多年,一時間忽略分寸,亦忽略眼前這個男人早非她所以為的那個。

  她沒有多想,任心中話溫婉流洩——

  「我那孩兒問,有人用火燒你,那人太壞太壞,問你有沒有打回去,侯爺那時對孩子答了,說是正打算狠狠打回去,絕不讓他們逃跑……民女就想,那太壞太壞的大壞人該是瑞王父子二人,按推算,侯爺十二歲遇劫,那兩者一個約莫四十,一個亦大不了你幾歲,他們欺人太甚,又哪裡是你有錯?」

  「……欺人太甚?呵,欺人太甚嗎?」宋觀塵玉顏微微扭曲,戾氣陡生,櫻唇竟勾出笑意,「好啊,你且再說說,把你知曉的全都道出,瑞王父子二人是如何欺人太甚了?」

  蘇練緹這時才察覺到他狀況不太對勁。

  但同一時分,她腦中亦記起前兩世所聽過的那些關於他的流言蠻語——

  被請進宋府的大夫們不僅忙著醫治小小少年臉上的火燒,更得醫治渾身上下數都數不清的鞭傷、咬傷……

  甚至是胯間玉莖以及後庭魄門……亦傷痕纍纍……

  氣息陡滯,胸房緊繃到疼痛,此際見他這般神態,只怕那些傳言有九成是真。

  她沒有懼他。

  說實話,只要一憶起他懷抱萱姐兒坐在土火爐邊取暖的景象,憶起他將切碎的烤肉仔細餵食孩子、專注聆聽孩子說話的模樣,他落在她眼底就是千百樣的好,即便今世的他偏離了她所認知的那一個,他依然是烙在她與萱姐兒心底的那一抹迷人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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