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三生三世小桃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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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她不願認命!

  不願!不願!不願!

  曾有過的濃情密意短暫虛無,她悔不當初,至此,夫妻恩斷義絕,不是卓大公子休她,是她唾棄整個錦京卓氏。

  她終是覺醒。

  於是她在卓府大祠堂放了把熊熊大火,趁機將孩子救走,直奔北境。

  她的處境,幾句話便已簡明道完,低幽嗓音最後卻揉入明顯輕顫——

  「這一次萱姐兒是逃出來了,但如她這樣帶有胎記的卓家娃兒……怕不知被書香傳家的錦京卓氏斷送了多少?」

  她所揭露之事駭人聽聞,然宋觀塵再清楚不過,世事本就不仁。

  「瀚海閣卓閣老的大公子先後迎進兩名平妻,一位是你口中林御史家的小姐,而小娘子你……」他搜索腦中浮光掠影般的記憶,側目看向她。「你當年是由聖上所指婚,因一幅名為『江山煙雨』的巨作繡屏深受皇上喜愛。」

  蘇練緹微微苦笑。

  車篷內狹窄,她仍跪坐,端正著身子,朝男子作了一禮。「妾身『幻臻坊』大弟子蘇練緹,見過侯爺。」

  宋觀塵從容受她一禮,道:「都說令師尊花無痕雖是男兒身,一手『十指若幻、起落臻至』的織繡技藝堪稱絕技,可惜幾年前因哮喘急症病逝,『幻臻坊』無人坐鎮打理便也收了,在錦京,確實無一位娘家人能幫你出頭。」

  提到「幻臻坊」和師父花無痕,那都是在戳她心窩子。

  她抿抿發乾的唇瓣道:「不用誰來幫妾身出頭,我……我能逃掉就好,帶著孩子逃得遠遠,這樣就好……」勢單力薄,她鬥不過整個錦京卓氏。

  「往後有何打算?」男嗓幽沉。

  男人的眼睛生得很美,即使頂著半張殘顏,目光流轉間仍異樣神俊,如此近距離對視,蘇練緹不得不斂下雙眸穩住心神。

  她答道:「好好把孩子帶大,除此之外已別無他想……憑著自個兒這一手刺繡織錦的技藝,妾身想,多少是能掙到錢的,能讓孩子吃飽穿暖,讓她讀書識字,讓她歡歡樂樂、無憂無慮,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再不用框在禮教之下當什麼大家閨秀,就當一隻遨遊天地的小雀鳥,應是更適合她的萱姐兒。

  小馬車坐起來並不舒適,底下木輪轆轆滾動,震得人跟著亂晃,但她一開始就把孩子安置得很好,篷內的厚墊子和軟枕全給孩子用上。

  當她輕聲道出對將來的打算,低斂的雙睫似墨羽柔翹,額面到鼻尖是一道秀致的弧,而菱唇靜謐揚起,彷彿她腦海中正浮現那歲月靜好的景致。

  ……我阿娘生得才叫好看。

  宋觀塵突然記起昨夜孩子同他說的話。

  他這是怎麼了?竟有心思胡思亂想?

  無視那份古怪心思,他面上從容,輕柔問:「你隻身帶著孩子往北逃,欲過五狼山連峰進北陵投親,就不怕人尚未踏進北陵國界便被狼給叼了去?」

  五狼山有狼群出沒眾所周知,往來過客皆結伴而行。

  蘇練緹原想趁著白天人多,趕緊過通商隘口,然後盡全力往北陵的城鎮趕路,看能否免於野宿,未料一早卓家派出的追兵趕至,讓她一時亂了方寸。

  被他一問,她抬眼望他,很老實點頭。「怕。」

  宋觀塵淡淡勾唇。「怕的話,這一路本侯可護你母女二人。」略頓了頓。「就不知小娘子敢不敢?」

  蘇練緹知道他問這話是何意。

  把話說白了,其實就是問她怕不怕也被他笑笑地宰了滅口,如卓家派出的那一干人那樣,暗中被他了結。

  然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到如今,她豈有更好的選擇?

  「妾身謝侯爺義舉,護我母女倆過五狼山連峰。」道完,跪坐的身姿再次一揖行禮。

  她只能賭了。

  人常會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所以她不好奇,對於寧安侯宋觀塵為何出東黎北境,她一點……不!是絲毫都不想探究。

  第二章 這樣才齊整(2)

  她帶著孩子安安靜靜隨他們過五狼山連峰,穿過狼群曾出沒的荒野,實是小馬車再也禁不起加速折騰,那一晚一行人只得在野地夜宿,等待天明進城。

  雖在野外過夜,他的人卻將一切安置得十分妥善,有火堆、有熱湯熱食,而萱姐兒再一次被他抱坐在大腿上,邊烤著火,邊張著嗷嗷待哺的小口由著他餵食。

  孩子親近他時,小小臉蛋顯得溫馴害羞,更有掩不住的喜歡……覷見自家閨女那般模樣,蘇練緹想阻止她都開不了口,只覺心裡疼得難受,明白孩子自小得不到親爹疼愛,是有些移情了。

  這一夜,她將孩子哄睡,下了馬車重新回到火堆邊。

  他的人布在外圍輪流守夜,火堆旁僅餘他盤腿獨坐,垂首的沉靜姿態宛如坐禪入定。

  跳動的火光點點映照他身前,流金色暖,那張猙獰殘顏在當下亦都柔和了幾分。

  曾有一瞬,她頓住腳步,不確定該不該再次踏前,他卻已然有所察覺,側顏朝她望來。

  於是她走近,在他旁邊斂裙坐下,捺住靦腆鼓勇問——

  「侯爺的勁裝襟口有好些地方脫了線,若侯爺不棄嫌,可否容妾身近前補上幾針?」老實說,他深衣襟口還是被她扯裂的,那時她抱著孩子往底下墜,哪管得了那麼多,自然是有什麼揪什麼,揪得他的衣襟都繃線了。

  她不知道的是,眼前男子對於她所謂的「近前」一說,內心暗暗怔愣。

  宋觀塵本以為她會隨孩子睡下,未想她去而復返,手中還多了一隻小包。

  他本能點了點頭,下一刻就見她揚唇淺笑,從小包中取出針線傾靠過來。

  她與他維持半臂之距,她的兩手甚至沒怎麼碰觸到他的身軀,只見那蔥白十指靈巧如幻,來來回回在他胸前穿針引線。

  說是補上幾針,實是補了上百針,針法堪稱神技,既快又齊整,補得他的襟口宛然若新,瞧不出丁點曾被破壞過的痕跡。

  不出半刻,她斷線收針,挺直了背脊,兩隻纖手在那被完美修補好的前襟輕輕地撫過又撫,他聽到她愉悅且滿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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