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帳都看得差不多了,咱們怎麼不下樓去瞧瞧衛公子的風采?」采瓶興致勃勃,恨不得能下樓感受滿京城百姓的激情。
「采瓶,你今兒個話真多,早知道就讓畫瓶陪我來就好。」她皴眉睨了眼。
她兩個大丫鬟明明就是一般大,采瓶卻不若畫瓶來得穩重,瞧見什麼新奇的就想湊熱鬧。
采瓶抿了抿嘴裝乖巧,來到她面前朝她欠了欠身。「奴婢錯了,回府找吳姑姑領罰。」
「找秦姑姑領罰。」
「……奴婢一會從二樓跳下,當是領罰了吧。」采瓶幽幽地道。
小姐身邊兩個姑姑都是先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嫁了府裡管事後就當起了掌事姑姑,其中秦姑姑向來不留情面,罰起人來會讓人褪層皮的。
齊墨幽睨她一眼,強忍的笑意還是忍不住地嘴角流洩。「你就會耍嘴皮子,到一邊去,別吵我。」
「是。」采瓶樂呵呵地回到欄杆邊看熱鬧。
齊墨幽搖了搖頭,一會又專注在帳本上,和掌櫃的稍稍討論下個月下單的各式物件後便讓掌櫃的先離開。
父親戰死那年,母親雖然受不住打擊倒下,卻依舊強打起精神教導她打理手底下的嫁妝鋪子,然而因為外祖父就母親一個女兒,當初陪嫁的不只鋪子尚有莊子,林林總總有數十間鋪子,有的甚至遠到幾百里外的縣城,教當時年幼的她難以管理。
母親病逝後,舅舅怕鋪子掌櫃膽大欺主,所以從自家鋪子調了幾個管事過來,非但教她如何管理鋪子生意,還把幾家和柳家原有往來的鋪子交給他們管理。
這些年,對於作帳和管理她已經相當上手,懂得一手鞭一手糖地管束手底下數十個管事,擴大母親留下的嫁妝鋪子,尤其去年她還自個兒成立了商隊,南來北往地前往鄰國採買各式香料,由她親自操刀,經過上百次的試驗,終於讓她做出自己滿意的花露。
大涼人喜愛香料,不管是焚香還是薰香,達官貴人、世家貴女的生活都離不開香料,而花露是鄰國才有的汁狀香料,儘管大涼坊間早有人在做,但香味並不持久,她猜想定是做法不同,於是憑著對香料的瞭解,揣摩出一套製作花露的法子。
待她一試成,便讓手上的瓷器鋪子打造了樣式精緻小巧的琉璃瓶,光是瓶身造價就要五十兩跑不掉,待裡頭裝滿五錢重的花露,市價就要兩百兩。
掌櫃的曾擔憂這價格在京裡怕是賣不動,畢竟就算最上等的沉香,一兩重也不過賣個百兩價罷了。
可她卻信心滿滿,先拿了幾瓶給近年與她有走動的震北大將軍府裡的女眷,不過三天,她鋪子裡的花露就被搶購一空。
於是她在郊外的窯場裡隔了空間專門製作花露,且尋思變化,如今市面上的花露就有十數種,甚至焚香用的香片也有十種,舉凡是頭上抹的、身上搽的,她全都添加了花露,不管是胭脂水粉還是面脂發油,價格全都翻上數倍。
一年來,她光是靠花露就賺進了數萬兩,上繳的稅她也自動多上繳三成,好讓皇上有多的銀錢支援西北軍糧。
皇上龍心大悅,大筆一揮,賞了她一塊名為「香衙」的匾額。
她倒不在乎什麼匾額不匾額的,只是想替衛家哥哥盡一分力,因為她真的很怕他步上父親的後塵。
第六章 三年間的變化(2)
「小姐,來了、來了!」
耳邊突然響起采瓶興高采烈的叫喚,她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她卻壓根不怕,朝她招著手。「小姐,城門那頭在開道了,隱約可以看見大軍入城了!」
「哪來的大軍,皇上就算要犒賞軍士們也不會讓大軍入城。」齊墨幽沒好氣地道,起身走到欄杆邊。
如她所料,進京覆命的頂多就是幾個重要將領,後頭再跟著一隊人而已。
然而遠遠的,她好像瞧見了衛崇盡,但又不是那麼確定。
三年不見了,她的模樣都變了,他亦然吧?距離那麼遠,她也瞧不清楚。
「小姐,您瞧,對面酒樓幾間臨街的房都站滿了人,就是為了一睹衛公子的風采,想必他這次回京定會封賞不少。」她和畫瓶對衛崇盡的印象十分好,尤其他把齊二夫人給嚇厥過去這事,她聽晝瓶說了好多次,不知道多扼腕沒瞧見那一幕。
一說到封賞,齊墨幽微攢的眉頭有抹化不開的愁緒,四皇子一派在三年前雖被削減不少,可是三年一過,氣勢倒是比嫡出的三皇子還要來得厲害,儼然儲君作派,可誰給四皇子這個膽?
不就是皇上。
看來皇上鐵了心要以庶代嫡,而她最擔心的是皇上對衛崇盡的看重,就怕有朝一日他真成了那把改朝換代的刀。
這三年來,儘管他們書信往返,但絕不會談及朝堂,她曾經試探過,他沒給下文,她就不敢再探。
「小姐,來了、來了,朝這頭過來了!」
采瓶的聲響打斷她的思緒,她垂眼望去,果真瞧見有人一馬當先在前,其餘全都尾隨在後,而那一馬當先之人,正是衛崇盡。
齊墨幽微愣地望去,和記憶中容貌相似的,唯有不變的濃眉大眼,然而他不語不笑的神情有股肅殺寒鷙之氣,教滿城的百姓都噤聲不語。
他在生什麼氣嗎?
她微蹙著眉,見他一身凜凜盔甲,將武將特有的戾氣表露無遺,通身蠻橫放肆的氣息,讓人望而生寒。
「衛公子怎麼變這麼多?」采瓶小小聲地說著,膽寒地退上一步,實在是跟她記憶中的衛崇盡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哪怕容貌未變,可那個俊朗英氣、如風颯爽的公子哥,已變成了人見人怕的鬼羅剎,誰,不怕?瞧瞧,大夥歡欣鼓舞地迎接,方纔還熱鬧歡騰的京城如今儼然像座死城,真是不得不說衛公子好能耐。
齊墨幽不得不認同她的話,卻怎麼也想不出他能生什麼氣。
難道是回程路上出了什麼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