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忖著,又聽采瓶壓低聲響道:「小姐,您瞧,衛公子是不是在找人?」
找人?她看去,果真瞧見衛崇盡一路上眸子輕移,像是在人群中尋人……尋誰?難道……尋她?
幾乎在她念頭迸現之時,他突地抬眼,她迅如狡兔地蹲下身,隨即聽到采瓶抽了聲氣。
「嚇死人了,衛公子怎會往咱們這兒看來?」
齊墨幽暗吁口氣,慶幸自己反應夠快,可不禁又想,自己為什麼要躲?
「小姐,您為什麼要躲起來?」采瓶不解地看著她。
「我在撿簪子,我的簪子掉了。」她假裝在地上摸索。
「小姐,您發上一支簪子都沒有喔。」她忍不住提醒。今早是她替小姐挽髮,小姐就算已經除服,卻還是連根簪子都不肯用。
「……」這個心直口快的丫頭就這麼看不懂眼色嗎?
慶豐樓,當夏燁來到三樓的雅間時,被房裡的酒味給嚇得連退兩步,吸了口氣再趕緊入內把窗子打開,祛祛濃厚的酒氣。
「我說大將軍,今日到底是誰把你惹毛了?」夏燁打量他一眼,挑了個離窗邊近點的位置坐下。
「不想說話,你少惹我。」衛崇盡口氣不善地道,隨即又呷盡一杯酒。
「衛大將軍,你不想說話找我來做什麼?當我閒人嗎?」夏燁沒將他悶燒的火氣看在眼裡。「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忙得很。」
衛崇盡重重地將酒杯擱下,抬眼瞪他。「有沒有齊墨幽的消息?」
進宮面聖,他當殿被封為定遠將軍,掌神樞營,等同是直屬皇上的暗衛頭子,對這份差事他當下沒什麼意見,只因他急著要出宮、只因他剛剛進城時沒有瞧見齊墨幽的影子!
那個撒謊的丫頭,說要在城門口迎接他,結果咧?他從城門口一路進宮,連抹影子都沒瞧見,更氣人的是,他一出宮就趕往承謹侯府,誰知道門房竟說她不在府裡,原以為她八成是在慶豐樓等他,於是又急匆匆趕來,結果……是他自作多情!
人家根本沒惦記著他,她甚至從一年前就不回他的信,他懷疑他兩個月前寫給她的信,說不準她連拆都沒拆,才會不知道他今日要回京!
可是就算她不知道他何時要回京,看到滿京城萬頭攢動,她也該聽人提及是什麼事,她卻沒想過要見他一面!
他一腔熱血被這該死的雪天給冷凍,只剩滿腔怒火。
夏燁聽完不禁笑出聲,哪怕衛崇盡露出殺人目光,他還是忍不住放聲大笑。
「你笑什麼,混蛋!」衛崇盡踹了腳方桌。
夏燁用手-擋,妥妥地穩住,「你都敢說了我當然敢笑,我說你去西北到底是做什麼的?十天八日就來信詢問她過得好不好,難不成有人能吃了她?我也跟你說了,她的香料鋪子『香衙』可是皇上親書的匾額,有誰敢動她?就你不安心,信如雪片遞來,我一看到你的信就怕,想必齊姑娘亦是如此,到最後才索性不給你回信,省得你沒完沒了。」
他真不敢相信衛崇盡的骨子裡竟帶著老媽子性格,護崽子也不是這種護法,直教他看不下去。
本是盛怒中的衛崇盡聽他說完,神色有些不確定地問:「真是如此?」
「你很纏人啊,衛大將軍。」
「……是嗎?」有嗎?他纏人嗎?
「而且你也不想想,齊姑娘已經及笄,也已經除服,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你還要求人家踉你書信來往,你腦袋清不清楚?」
「我是她衛家哥哥,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夏燁像是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不會人家口頭上喊你一聲哥哥,你真以為自己是她的兄長?你姓衛,她姓齊,想起來了沒有?」
衛崇盡張了張口想辯駁,可一瞧夏燁那欠揍的笑臉就不想說了。「你這種傢伙懂什麼!」
他是真的把齊墨幽當妹子疼的,要不為何萬事都替她張羅?不就是怕她吃虧、怕她受委屈?這三年來,他雖不至於時時刻刻惦記她,卻將她掛在心上,也正因為她不再回他的信,他才會發狂地單槍匹馬衝進敵營,為的就是想要早點回京,因為他已經受不了沒完沒了的戰事。
可是,她卻不如自己這般思念他,他……心底有點受傷。
「對,我不懂,也不想懂,不過我想問你,你找我來就只為了吐這些苦水?」如果他答是,他會狠狠揍他一頓,看會不會清醒一點。
「誰跟你吐苦水,我是要問你知不知道齊墨幽在哪?」說著,又乾了一杯酒。
夏燁直接翻了個大白眼,笑得又冷又冽。「衛大將軍,你這是把我這個堂堂首輔當成包打聽了,果真是仗打久了,腦袋就不中用了。」
「你想找架打?」他瞇眼瞪去。
「當我那麼閒?」大軍班師回朝,他忙得分不開身,得應付多疑的帝王,還得想法子將歸來的大軍拆散各入其營,偏這傢伙當自己和他一樣閒。「你不會直接上侯府堵人?橫豎不管她去哪,總得要回去吧。」
衛崇盡愣了下。「是啊,我怎麼沒想到!」他這是氣瘋頭才忘了這事。
「因為沒腦子嘛。」看得出來的,是不?
衛崇盡咂著嘴,才剛起身,夏燁已經走到門邊。
「要去就快去,少煩我,我內閣一堆事都還沒弄好,你好大的面子敢讓我聽你吐苦水!」像是想到什麼,他又突地回頭,笑得惡劣,「不過好久沒瞧見你的傻樣了,挺好的。」
「去你的,給我滾!」
衛崇盡罵了一堆無聲穢語,喝了最後一杯酒才離開慶豐樓。
他這就去堵人,她敢不回府,他就把京城給掀了!
雪夜裡,馬車直入承謹侯府側門,直到影壁前才停下。
采瓶先跳下馬車,回頭再攙著齊墨幽下來,兩人一路無語地朝正院而去。「阿姊。」
才踏上長廊,就見齊化幽站在正院廳前朝她招手。
齊墨幽面無表情地走去,大概距離一步左右,她就毫不客氣地抬腿朝他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