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是她自認為的,其實她們對以笙更忠心,這會兒她身邊發生的事兒,下一刻以笙就會知道得清清楚楚。
她揚起笑臉。「怎樣?」
「蘇公子不在醫館,他進宮了,聽說皇上龍體違和。」芊芊一面喘一面稟告。
醫館的位置並不好,但蘇神醫的名頭擺在那兒呢,壓根不需要以笙的點子,短短幾天時間就被宣揚得沸沸揚揚、門庭若市,搞得蘇葉不堪其擾,決定多聘幾個大夫來坐堂。
「瞭解。」以芳轉身往外跑。
佰佰追在身後急問:「小姐,你要去哪兒?」
「去逗皇奶奶開心啊。」
又進宮?司馬昭之心吶!
佰佰跟著邁開腿追上。「那也得打扮打扮啊,小姐別跑這麼快……」
還打扮啥,阿木哥哥可喜歡原汁原味的她了!
蘇木的話像把剪刀,剪掉她身上的繩索,於是她說學逗唱,讓皇太后笑得前俯後仰、毫無形象。
皇太后不知道這孩子是哪裡不對勁,過去進宮總是中規中矩、不出半點錯,現在卻活潑不少。
也好,這樣更見真性情,後宮裡什麼女子都有,就是沒有這番模樣的。
身為呂家姑娘,從小就被要求禮儀教養,一言一行都得謹守分寸,當初她不懂舒娘為何堅持嫁給鄭啟山,她本想為皇帝聘自家侄女為妻的。
舒娘說:「跟在鄭啟山身邊,想笑便笑、想哭便哭,沒那麼多的規矩壓著,連呼吸都感覺自在。」
都說女人矛盾,痛恨規矩卻又要求規矩,舒娘想要自在,卻逼著女兒不自在。皇太后問過舒娘,會不會覺得對女兒不公平?
舒娘愣了愣後回答,「不知道她的命運會落在哪裡,倘若她運氣夠好,成親後自然能將規矩置之腦後,若是運氣差呢?有規矩綁著,至少能教她不行差踏錯,不會造就無法挽回的後果。」
說得好,女人命好命壞,得在成親後方能論定。
「人人都說鄭家姑娘彈一手好琴,真不曉得這謠言打哪兒來的,不過也好,有這麼個謠言存在,想表演琴藝的姑娘就不會自不量力,逼我上台。」
皇太后笑得不能自抑。「你把底兒都給透了,你娘不得捶你。」
可憐當娘的,想盡辦法給女兒打造好名聲,她卻給自家娘親拆台。
「我也只能說給皇奶奶聽了,在外頭,我還得當個溫良恭儉、多才多藝的好姑娘。」她垂頭喪氣,一雙濃眉憋得緊,這副小模樣又招惹出皇太后一陣大笑。
皇太后輕咳兩聲,裝模作樣道:「可都聽清楚了,咱們表姑娘的底萬萬不能透出去,她在外頭還得溫良恭儉、多才多藝呢。」
敏姑姑及宮女們憋住笑,屈膝道:「是,這秘密頂頂要緊,奴婢們絕不說出去。」
「敏姑姑,這很重要,若是傳揚出去,我娘定會拿斧子把我給劈成兩半。」
「自個兒不成樣,還編派你娘,她那細手細腕的,能舉得起斧子?」
「我娘啊,表面重規矩,骨子可叛逆著呢,在外頭我爹說啥她都掛起笑臉,柔聲道:「相公說得是」,誰不誇她一句賢慧端莊?可回到家裡……偷偷告訴皇奶奶,是我爹給娘捏肩捶背、捧洗腳水。我娘自然拿不起斧子,可她一聲令下,爹敢不乖乖從命?」
皇太后失笑,這孩子心底再敞亮不過。
沒錯,舒娘表面上比誰都重規矩,可骨子叛逆得很,要不一個在清貴世家教養長大的女子,怎能豁出一切,以性命相搏,非嫁給鄭啟山不可?
當年新朝剛立,先帝怕文官武官聯手,結黨營私,這樣一門親事能不引起皇帝疑心,也是老鄭國公拿得起放得下,願交還兵權,順從兒子心意,否則這門婚事哪能成。
「回過頭來說,國公府有窮到這等地步?得讓阿笙去掙銀子,讓你吃上一頓聞香樓?」
「娘說越是富貴人家的孩子越要戒驕奢,一個月只給我們二兩月銀,去一趟聞香樓得花上十幾兩呢,皇奶奶說說,我娘摳不摳門?」
「才二兩?」
「可不是嗎,那回我見著一盆茶花可厲害了,白色花瓣裡有一抹暈綠、一條紅絲,名字更有意思,叫做抓破美人臉,我想著皇奶奶喜歡茶花,就問了價錢,沒想老闆一開口就要五百兩,那得不吃不喝存上幾年才買得起呢。」
「可你不是買了嗎?」花養在花房裡,養得挺好的,都能分株了。
「是阿笙賣了兩幅畫才湊齊銀子的。」
皇奶奶哭笑不得,文人最重墨寶,何況以笙的畫工,日後必要大成,沒想竟為那盆花將畫賤賣,莫怪她偏心以笙啊。
談笑間,蘇木過來請平安脈,看見他,以芳整個人散發出光芒,眼神追逐起他的身影,而蘇木雖然沒笑,但眼角眉梢已浮現幾分溫柔。
見狀,皇太后抿唇淺笑,看來兩人有譜,若真能成,舒娘的心事可了。
請過平安脈後,皇太后疼人,道:「這兒沒事了,聽說御花園的大理花開得正好,以芳帶阿木出去逛逛。」
「是。」以芳樂得一屈膝,拉起蘇木就往外走。
出了長暉宮,勾住他的小指,她笑逐顏開,輕問:「皇上龍體欠安?」
「對,胃火上升,太醫可以處理的,但是……」
「非要你看過,才能放心?」以芳接話。
蘇木笑著點頭,他把鄭國公從閻王殿前拉回來,這事已經傅遍京城,如今蘇醫聖有名,蘇小神醫名氣也不差,但進宮不光為皇上號脈,皇上還拉著他說了一回最近朝堂上吵得沸沸揚揚的節度使設置。
他想起歷史上安史之亂,便細細分析起優缺點。他提醒皇上,要慎防外地將領是否會擁兵自重,當藩鎮在軍事、財政、人事上頭不受中央控制時,很容易引發藩鎮割據、國內兵變。
如今外敵方平,國內正需休養生息,若是有那懷著野心的武官想趁此事盤踞一方、就地稱王,就擔心國內又將亂起來。
皇帝本就不同意此事,他喜歡的是那等知進退的,比方打完仗便立刻上繳兵符的鄭國公之類的臣子,但是文官頻頻上奏,尤其以梁尚書為首的官員,大力鼓吹設置節度使的好處,一時間皇帝尋不出話來反駁,才找來蘇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