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所有脫軌的、失序的都要回到正常,而在他原本平靜的生活之中,容不下這樣的一段感情。
以目前兩家敵對的情況,他不想變成羅密歐,他既不能,也不願,那超出他對自己人生的期待。更何況,紀雨情不會是他的茱麗葉。
因為,她就像他,跳脫不出那既有的軌道。
澎湖,馬公機場。
紀雲鵬和思寒背著大包小包,手挽著手走了過來。兩人都曬黑了些,臉上帶著笑容,正準備搭機返回台北。
就是這時,白宇恆和紀雨情一起出現,拍上了這對小情侶的肩膀,嚇得思寒和紀雲鵬同時驚叫出聲——
「哥!」
「姐?」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私自離家七天,你知不知道媽都快擔心死了?走,立刻跟我回家!」白宇恆瞇著眼睛,寒氣四溢。
紀雨情也是陰著一張臉,「你竟敢誘拐別家女孩子,回去以後,爸爸一定會讓你好受的!」
原來這就是紀雲鵬的姐姐!原來這就是思寒的哥哥!思寒和紀雲鵬同時想著,兩人交握的手緊握了一下,又依依不捨的放開。
面對哥哥的怒氣濤天,思寒則說:「我本來就是要回家的了。」
「還敢頂嘴?」白宇恆把妹妹拉走,狠狠瞪了紀雲鵬一眼。
思寒和紀雲鵬離別在即,兩人卻沒有驚慌之情,只是默默以眼神表達情意,反正……明天上網再聊就是了!
紀雨情也拉著弟弟,嚴厲的道:「不准看了,從今天起,你休想再離家一步!」
「知道了,真是不好意思啊!還勞駕姐姐跑到這裡來。」紀雲鵬道歉得很沒誠意。
這對小鴛鴦就這麼被拆散了,各自搭了不同的飛機離去,而他們的哥哥姐姐,除了嘴角隱含的怒氣之外,眼梢卻還有一絲心痛惋惜。
那是紀雲鵬和思寒看不出來的,另一段七天的故事。
白家客廳,紀谷威和高千惠正在「廝殺對戰」著。
桌上放著兩盤點心,一盤歐式、一盤日式,還有一壺奶茶、一壺綠茶,以配合兩位品味不同的食用者。
不過日子久了,他們也會互相品嚐對方的美食,好吃的東西總是不分國界的。
「哈!你死定了」
「你才別想活呢!看我的!」
關於下棋、他們回歸共有傳統,反正兩人都會下象棋,也就不需堅持一定要西洋棋或圍棋了。
「鈴鈴!」突然、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兩人的纏鬥不休。
管家溫文良正好不在,高千惠只好暫時休兵,特別警告道:「不准亂動棋子!」
「把我看得那麼低劣?太侮辱我了!」紀谷威收手,倒了杯奶茶啜飲,說實在,這東西也沒那麼難喝。
「喂!」她接起電話,「是宇恆啊?」
電話那端不知說了什麼,高千惠的臉色突然為之一變,紀谷威看著也皺起了眉頭。
放下電話,她安靜了好一陣子,才開口說話:「我兒子已經找到我女兒了,現在你女兒也帶回你兒子了,所以……你可以走了!」
他可以走了?不知為何,聽到這消息,紀谷威並不如自己想像中那麼高興,他唯一關注的竟是那盤下不完的棋。
高千惠叫來管家溫文良,吩咐道:「叫勇仔備車送客,還有,把小郭找回來,他可以復職了。」
她的表現真是冷靜沉著,毫無留戀,紀谷威不禁感到佩服,所謂拿得起、放得下,就是眼前這女人的寫照吧!
「我去換回我的衣服。」總不能穿著她先生的衣物回家吧?
看他走上二樓客房,她只能靜靜坐在原地,握緊了雙手,找不出理由挽留,也不該有理由挽留。
幾分鐘後,紀谷威換回原本的穿著,慢慢走下樓來,環顧四週一切,他確定自己將會懷念這段日子。
桌上除了一盤殘局,還多了他的皮夾,當然就是她還給他的。
拿起皮夾收好,他就像剛來到這裡一樣,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只不過日曆不小心撕掉了幾張而已。
「夫人,車子準備好了。」管家溫文良上前報告。
該走了,沒有理由留下,也不該有理由留下,紀谷威於是開口道:「不管怎麼樣,多謝你的招待。」
看她沉靜以對,他輕輕點頭致意,便跟著管家走出大門。
多麼恍然一夢,當初他走進這扇大門時,怎能預料到將會有那樣的情節等著他?
人生果真如戲,終要走到落幕的時刻。
坐進車子,司機平順開出白家大宅,紀谷威凝視著後照鏡,那棟房子漸漸看不到了,而那個女人……理所當然也該離開他的世界。
他所看不到的是,高千惠站在窗口目送,手中的手帕已經擰很快破了。
越過碧海藍天,飛機抵達松山機場,一切終告結束了。
當白宇恆帶著妹妹回到家中,高千惠自然是狠狠數落了一頓,但思寒只是默默聆聽教訓,沒有辯解也沒有抗議。
「我們家的臉都快被你丟光了!」高千惠痛心道:「你腦袋裡面到底在想什麼?你怎麼做得出這種事情來?」
媽媽和哥哥還不是一樣,還關了紀伯伯和紀姐姐呢!思寒心中這麼想著,卻沒有開口說出來,她已經有了獨立的思想,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你說,那個男孩有沒有對你怎麼樣?你是不是被他佔便宜了?」
思寒只是搖頭,她想媽媽不會瞭解,擁抱和接吻是多麼美好的事情,還有,雲鵬為了她是多麼地忍耐。
「最好是沒有,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這幾天來,媽媽和哥哥都快擔心死了,你難道都沒有一點愧疚嗎?」
思寒知道自己不對,雙膝跪地,以行動表示歉意。
至於白宇恆呢?他站在一旁不言不語,沒人看出他在想什麼。
看女兒如此安靜又固執,似乎是變了另一個人,兒子看來也不對勁,竟然一句話都不吭,高千惠只覺得自己好累好累。
「回你的房間去,直到成績單寄來直前,都不准你出家門一步!」高千惠頭都疼了,終於恩准女兒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