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陰暗處站出來,輕巧得彷若鬼魅,筆直的朝她走來。高大的男性身軀,能看清楚的只有帥氣的黑色襯衫與牛仔褲,他站的位置剛好背光,難以看清他的容貌。
柳瑗下意識的握緊皮包。雖說是在自家巷弄裡,但是城巿裡的治安如此混亂,一個大男人這麼突兀的冒出來,她心裡難免有些駭然。紛亂的心思沒有表現在面容上,她還是一如往常的保持平靜,淡漠的眼神甚至沒有多看對方一眼,只是專注的走向柳家,不讓對方看出她心裡的恐懼。
本以為只是狹路相逢,那個男人會禮貌的讓開,誰知道在兩人錯身的瞬間,他陡然出手,堅硬結實的男性臂膀不客氣的摟住柳瑗的腰,猛然就將她的嬌驅往懷裡帶。
受到侵犯的恐慌讓她失措,拿起手邊的皮包就往對方的頭砸下去,卻被他輕而易舉的擋開。柳瑗的尖叫聲哽在喉嚨裡,她只來得及看到對方的頭髮比一般人長,整齊的束成馬尾,除此之外,這個偷襲夜歸婦女的歹徒還是將面孔隱藏在黑暗裡。
「放開我!」她忿忿的嘶聲說道,徒勞無功的掙扎著。
「你能夠要求一頭獅子鬆開到嘴的美食嗎?況且,話說回來,你還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食。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都不會肯放開你的。」對方的聲音裡帶著笑意,不將柳瑗的反抗當一回事,任憑她的粉拳擊在他的胸膛上,依舊文風不動。
柳瑗穿著高跟鞋的腳用力的一踢,受到劇痛的男人也只是悶哼一聲。
用髮簪牢牢固定的髮髻變得凌亂,簪子掉落之後,及腰的長髮鬆開,遮蔽她的視線,連眼鏡也因為掙扎而掉在地上,柳瑗彷彿聽見鏡片碎裂的聲音。她害怕得冷汗涔涔,猜想明天報紙社會版的頭條大概就是她香消玉殞的報導。張開嘴,柳瑗不顧形象的準備放聲大叫。她太過驚慌,沒有仔細分辨那個低沉的男性嗓音。
男人的動作比她還快,厚實的手掌火速的摀住她張開的嘴,柳瑗想也不想的用力咬下去,雪白的牙齒小而靈巧,像小動物般銳利,馬上就咬進對方的肌膚裡。
「要命了!」男人不高興的咒罵一聲,卻還是沒有鬆開手,任憑她死命的咬著。「這幾年來你改變這麼多嗎?我記得你以前沒有這麼嗜血的。」
柳瑗呆愣了一下,緊咬的牙關稍微鬆開。
被挾持的驚嚇,以及持續一整天在她體內徘徊的將被降職的憤怒讓她的腦袋失去以往的理智判斷,她開始懷疑這個男人的身份,努力的想仰起頭,卻又發現他的手牢牢的摀住她的嘴,使得她看不到他的臉。更過分的是,在掙扎之間,對方早已順手將她摟進懷抱裡,此刻的她正像一個乖巧的情人,被安置在他的懷抱。她的背部,緊貼著身後那個男人厚實寬闊的胸膛,溫熱的感覺透過衣服傳來。
「不認識我了嗎?小瑗。」他的呼吸帶著熾熱的溫度,吹拂在她的耳際。
柳瑗瞠大雙眸,幾乎忘了呼吸,看著他的臉龐出現在淡藍色的燈光之下。那是一張屬於男人的成熟臉龐,有著深刻的五官,下巴的曲線顯得剛毅傲慢,黑幽的眼眸像是鎖住了午夜的天空,深沉而神秘,帶著些許狂野,誘惑女人們陷溺;一雙劍眉斜斜飛入額角,束成馬尾的發有一綹白得刺目,也加重他那種放蕩不羈的氣息。這個男人就像是走錯場景的演員,這種氣勢與容貌,以及那種與生俱來的傲氣,他該是中古世紀在七海上乘風破浪、搶奪美女與財寶的狂野海盜。
「冷傲群。」她喃喃的說道,幾乎沒有發覺他已經鬆開手。
冷傲群勾起一邊的嘴角微笑,帶著些許邪氣。「我是不是該感到難過?幾年不見,一回來你竟然當我是登徒子,只是跟你打個招呼,就毫不留情的奉送給我一個牙印。好歹今天下午我也打了通電話給你,別的不說,你聽音辨人的能力不是從小就遠近馳名的嗎?怎麼就單單聽不出我的聲音?」高大的男人雙手交疊在胸前,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柳瑗的長髮凌亂,沒有了眼鏡,他更能仔細的端詳她。十年的光陰在她身上雕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美麗,她已經是個徹底的女人。
「畢竟你已經離開了太久。」柳瑗很快地找回鎮定,掩飾自己拾起髮簪時仍在微微顫抖的手。「一個已被我歸類為不存在的人突然出現,不能怪我會有些許的失態。」她不留情的說。
冷傲群在高中畢業那一年就鬧了一場家庭革命,不顧家人的反對,背起些許行囊從軍去,退伍後便開始了流浪的生活,浪跡世界各地。剛開始還會寄些明信片回來,之後就音訊杳然,冷家的人只當這個從小叛逆慣的孩子失蹤了,誰料得到十年之後的今天,他會再度出現。
「幾年沒回來,難道連一個擁抱都吝於給我?小瑗啊,不要讓我對咱們台灣人的待客之道感到失望。」他看著她,目光裡帶著飢渴,一種隱藏了許久許久的飢渴。「不想我嗎?我能把你剛才那些激烈的反應當作是你欣喜若狂嗎?」
柳瑗熟練的翻轉手腕,數秒之間就將長髮綰成髮髻,用銀簪固定。她低垂視線,難以接觸那火焰般熾熱的目光。「十年來我甚至連你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況且我也忙得很,有自己的生活要適,沒有時間分神去想一個浪跡天涯的流浪者。」她言不由衷的說道。
她是沒有想過他,卻也從不曾忘記過這個狂野而離經叛道的男人,在那最難忘的青春芳華,他曾經掠奪下她的初吻……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雁過,無語寄相思。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如果對自己誠實一些,或許柳瑗能夠看清冷傲群的身影已經在心裡烙了印,早就難以磨滅忘懷。不去想他,是因為刻意讓自己不去思念,怕那種紛亂的思念會纏繞靈魂,直到她看清那份她一直不願看清的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