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小閣心裡有著苦悶,但她卻不肯對他說?向他求援引他氣、他惱、他怨、他恨的就是這一點。
重新啟動車子,這回,儘管心情糟透,但仍將車速控制在標準時速裡。方才飄馳的那幾秒,已算是破了自己的允諾,他不能一犯再犯。馳駛在路上,腦海中的疑惑一波波的襲上全身。
究竟,小閣的心事為何?
☆ ☆ ☆
才慢慢地踱出診間,涼子瞧了眼手中的取藥單,甫抬眼,就教另一道斯文低沉的聲音喚住。
「本田太太?」
停下步子,她側身望去,「宮澤醫師?」微弓身,她微瞇著眼笑,「你好。」
「你好。」年輕有為的醫師也相當得體的彎身回禮,「很抱歉,竟然這麼冒昧的叫住你。
「哪裡、哪裡。」她仍是笑瞇著眼,「宮澤醫師有什麼事?」她是區裡這家小醫院的老病號,小至發燒感冒,大至開刀生產,全都是光顧這家醫院,不但醫師護士都認識,連院長見了她與義一都會親切有禮的寒暄一番。
其實這也難怪,因為院長是石黑家的遠房親戚,偶爾拜訪石黑家都會碰上面,不熟才怪。
「請問,是不是有位小笠原小姐最近在府上做客?」
「小笠原小姐?」他指的是小閣嗎?
「嗯,小笠原閣小姐。」說到她的名字,年輕醫師臉上儘是靦腆的淺笑,「她是府上的客人嗎?」
「是呀。」淡淡地點了點頭,涼子仍是笑著,但眼底已浮起了若有所思的保留。
瞧宮澤醫師的神態,似乎是對閣小姐頗有好感。宮澤醫師是這所醫院的耳科主任,而據她所知,閣小姐也不太常獨自出門逛街,那他們是怎麼認識的?
「她最近情形怎麼樣?沒再惡化吧?」
閣小姐的情形?惡化?宮澤醫師的意思是……「還算是不錯呀。」她謹慎擇了個模稜兩可的回答。
「其實她也不必太擔心,只要動手術,聽力應該可以恢復個七八成,這我倒是有把握。」
動手術?恢復聽力?涼子大驚失色,「宮澤醫師,她的情形很嚴重嗎?」
「嚴重倒還不至於,不過,耳膜受到這麼巨大的撞擊,多少是一定會有影響的,尤其她學的又音樂方面……」終於,他接觸到涼子眼底的驀然驚駭,心猛一抽緊,「該不會本田太太,你們都不知道這件事情?」慘了!
「現在已經知道了。」望著後悔多言的宮澤醫師,涼子的面容愈來愈陰沉凝重。
閣小姐不過才住了幾個月,竟然就受了傷,還嚴重影響到聽力,這加害者,連猜都不必猜,百分之百一定是小少爺犯的案子,而他們全都不知道,任由她一個女孩子暗自憂傷著病情!
向來很少發怒的涼子握起了拳頭,想重重地修理石黑公敬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孩子,狠想揍得他三天三夜無法座椅子。
三番兩次地勸他少對人動粗,別成天都一副黑社會的粗莽相,他卻拿她的話當是耳邊風,左耳進、右耳出。上回傷了小文,因為他悔意極深,小文也不跟他多計較;而這回他竟然又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傷了閣小姐?老天爺,這還得了嗎?萬一即使是動了手術,閣小姐的聽力仍無法恢復的話,那她學了那麼多年的大提琴及鋼琴……她的未來呢?涼子不敢再往下想去了,畢竟,並不是每個人都擁有海倫凱勒的毅力與勇氣。
天哪,這是什麼孽呀!
☆ ☆ ☆
石黑公敬已經氣她一個晚上了,他沒再追問她的心事重重,卻也像是對她失去了興趣,不愛搭理她,她覺得很不習慣,也有點傷心。
像現在,他又想悶聲不吭地出門了。
「公敬,你要上哪兒。」
嘴皮子動了動,隔了幾杪,他才有些勉強地說:「果園。」
「那……」想要跟著去的要求再見到他的面無表情後,不自禁地吞回肚子裡。小心翼翼地望著他,孩子氣又兼帶了些示好的意味,她將手中的甜筒遞給他,「這個甜筒分你吃。」她愛吃甜食,而他總愛在她吃了幾口後,便一臉賊意湊上前來搶食。
可看這情形,拗起性子來的他今天鐵定是不會主動搶食。
「我不想吃。」
「可是……」她支吾。
聽到她又開始吞吞吐吐,他不耐又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帶著微忿的搶過她手中的甜筒,用力的踩著步子走了。
以為她沒看見,臨出門,他將搶到手的甜筒扔到門邊的大垃圾筒裡。
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待他消失在路口,小笠原閣走近垃圾筒,悵然的望著那支慘遭遺棄的甜筒良久……
眼淚是什麼時候滑下臉龐的?她一無所知。
「怎麼?他又惹你傷心了?」
「涼子。」輕呼一聲,微惻過身,小笠原閣急忙拭著頰際的濕濡。
「別遮了,我都看見了。」輕歎一聲,涼子蒼老多皺的手拉著她白皙的小手,將她帶到側廳廊下,「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告訴你們什麼?」她楞了愣。
「小少爺曾經傷害過你的事呀。」將略有迴避的小笠原閣拉過來身邊坐下,涼子不捨地望著她,「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你都知道了?」是誰漏了口風?
「嗯,今兒個我到醫院檢查身體,剛巧碰到宮澤醫師,他向我詢問你的情形,我才知道。現在覺得怎麼樣?」
「很好呀,其實你別擔心,沒什麼大礙的。」
「宮澤醫師也這麼說,可是前提是要你願意接受手術呀。」涼子慈祥的眼裡浮著犀利的探索,「既然動手術恢復機率頗高,為什麼你不願動手術?」
「沒……」
「不准對老人家說謊話。」她輕聲打斷小笠原閣的支吾。
輕歎了聲,小笠原閣道:「我沒有不願意,我只是想,等離開這裡後,再到醫院檢查或動手術。」
略一忖思,涼子清透的心思已經捉到了她的隱瞞動機,「你不想讓小少爺知道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