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才見到遙遙,兩天後,他就出現了,速度快得教她無法置信,難道他仍掛心她?
慢慢地走,明知道他慢,她更慢,便薄傲絲毫不以為意,若非眼底仍盤據著怎麼也揮不去的喜悅與激盪,視線也不時的落在後側的她身上,狀似悠哉的他像極了前來探訪古城的觀光客。
「離開台灣後,你一直都待在這裡?」
「嗯。」
「他們……對你好嗎?」
「嗯。」明顯的,虹袂的交談意願不是很高。
挫敗的一聲喟然,薄傲沒再多說什麼,走下古橋,漫不經心地擇了右邊的小巷走去,小港沿著亞諾河圍向前延展。他慢慢走著,端詳的視線以始終離不開虹袂的臉龐,彷彿要將六年來在腦海中繪製的影像一點一滴的補齊,而她呢,左顧右盼,什麼都瞧上一眼,就偏不願往他的方向瞧去。
十字路口,一群日本觀光客三三兩兩橫越馬路,幾雙狹細的眼眸好奇地探了沉默的他們一眼,吱吱喳喳,又逕自追趕向前。
他們的隊伍止住了薄傲的腳步,身子微移,他擋在虹袂身前,烏黑深邃的眼眸密密佈滿痛苦,黯沉滄桑的面容覆上一層教人不捨的陰鬱,兩手插進褲袋,緊緊而用力地掐著大腿,「回家吧。」
「家?」一臉冷然,虹袂望著他,嘴角微揚,勾出了細細的悵然,「你該知道,早在好多年以前,我就已經沒有了家。」
「袂袂,你要公平一點,我們不是你的家人嗎?」薄傲不是滋味的道,她的絕情教人惱火。
「是,我一直當你們是我的家人。」至今,她的心裡依然是這麼認為的,只是……當時的抉擇,她毅然挑了孤獨離去這一條,這一切,全都是因為她覺得對大家而言,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
「為什麼不回家?你知道你失蹤後,爸他們有多傷心?媽媽還好幾次住院休養、補體力,你知道嗎?你知道這些年我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嗎?」
迅速別開臉,眼眶懸著淚水,虹袂不敢直視那雙迫人的黑眸,為什麼不知道?這些她當然知道,而且,心中的愧疚無可言喻,常常,夜深人靜時,她會跪在窗邊祈求老天爺替她多關愛遠方的家人,因為她不孝,竟讓年長又慈愛的爸媽因她而傷心。
「我相信這幾年,你也很想他們。」情難自禁,他朝她逼進一步,「袂袂,跟我回去。」
「不!」
「我不懂你究竟在抗拒什麼,家永遠等著你……」
「為什麼執意要我回去?」摒退傷感,瞧著他,她一臉嘲弄,「怎麼,想認命的娶我了?」
「你……你知道?」薄傲大驚失色,一直以為,那只不過是爸媽心中留有過的主意,除了他外,再無人知悉才是。「我的知道讓你很意外?」
「的確。」不掩不避,他坦然的面對她的冷漠,「不過,這些都已經無所謂了,重要的是,你又重新回到我的生命了。」
「那又如何?」
「這代表,老天爺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大手搭上虹袂的肩,他將她輕輕地往胸前攏靠,「能夠將你贏回我身邊的機會。」
「回到你身邊?」她愣住了,不是回到家人身邊,是……回到他身邊?
「失去了你,才徹底的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六年來的每一天,我都後悔著沒有及時讓你知道你對我的重要性。」「我……對你有多重要?」虹袂游絲般的聲音膽怯的追索答案。
「超越我的生命。」
「因為我是你最疼的小妹妹?」
「小妹妹?喔,還懵懂不解事時,的確是拿你當妹妹般對待,可是,記不記得我們坐在海堤上仰望流星的那一晚?」想到她慵懶卻總愛賴在他身上的感覺,他的眼光更柔了,「就在那在晚上,我的感情開始起了變化。」
多麼溫柔的凝視,天哪,別讓他用這麼熱的眼神望著她,別讓他用這麼魅惑神魂的低沉嗓音縈繞她的理智,老天爺,筣究竟知不知道?這麼下去,她會沒有絲毫防禦能力的。
在他還是大哥的身份時,她就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愛戀了,如今,他明刀明槍的撂下話兒,從現在開始,他跟她,是男人跟女人的關係……
低喟一聲,虹袂輕潤了潤乾涸的唇瓣,「你知道嗎?這不是好主意?」
「不是好主意?跟我回家,還是我們倆之間的事?」
「都是。」嘲弄地輕笑出聲,她望著薄傲,眼底沒有半絲笑意,有的,只是傷痛。
「我已經不財是以前的我了,而且,我們之間畢竟從來不曾有過任何事。」
「你想否認?」
「我何必否認呢?我們之間有什麼事是在我記憶中所遺忘的?」
「噓。」食指輕點住她的唇,他炯亮的目光灼灼的燃燒著她的堅持,「別再爭論有沒有,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何必緊記不放?最重要的,是現在、是眼前、是往後的每一天,終於找到了你,我絕不會再讓你逃開。」
虹袂無法說出隻字片語,胸口沉積了多年的痛楚,卻在此刻一點一滴的融成原諒,鼻心酸澀難耐,她好想哭,儘管時光匆匆,但至今才深深瞭解,對他的愛戀竟始終不曾消褪半分,尤其在他用這麼柔、這麼深情的語氣揭露他的決心之際,她的抗拒會更顯艱難的呀。
「曾經,我犯了一次的錯誤,那一晚,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在台北街頭孤立無援的,所以,我絕不允許自己再犯第二次錯誤。」
「別庸人自擾了,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關你的事,你又何必將愧疚往自己身上攬?」
「你是這麼想的?」不待她回答,薄傲漢了聲,「罷了,時間會證明一切的,這次,我會讓你清楚的知道,我要的是你,只有你,而且既然找到了你,說什麼我都會緊守在你身邊,你休想再甩開我了。」
六年,好漫長,好難挨的六年,就像是在地球上消失了般,任憑他用盡各種方法也尋找不著她半絲消息,但相思綿綿的兩千多個日子他都挨過了呀,又怎怕再挨個幾年呢?更何況,他終究是等到了她的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