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兩、三點的時侯。」她的臉上隱約浮現勝利兩個大字。
「這麼晚?」他又不太贊成了,「你明天不用上課?」
「不用。」一抹不悅忽然掠進虹袂眼底,「傲傲,你一點都不關心我喔,人家我們學校昨天就已經開始放暑假了。」
「咦,這麼愉?」
「怎麼會,我已經嫌慢了哩,誰像你那麼好命,脫離了苦海,可以成天舒舒服服的窩在家裡吹冷氣。」
「唷,好酸哪。」
「本來就是嘛,得了,你別又想幾句話就打混過去,今天晚上到底陪不陪人家去看流星雨嘛?」
「你真的不換別的要求?」明知是妄想,他仍試圖在做臨死前的掙扎。
「不要。」她拒絕的話相當的斬鐵截鐵。
「你真是……唉!」
一聽到他的咳聲歎氣,她就知道自己贏了,雙手高舉,一聲歡呼,乒乒乓乓便掉頭往門外衝去。
「你又要幹麼?」
「把小哥去年買的那架高倍望遠鏡翻出來呀,說不定我們會人的看到外星人對我們揮揮手呢。」
望遠鏡?喔,那豈不是表示,今兒個晚上他除了當車伕、保鏢外,還得可憐兮兮的當馱工?
「袂袂,有必要那麼慎重嗎?」
「當然有必要,這流星雨又不是年年來,好幾年才拜訪一回,我們當然得多尊重一下這種自然界的奇觀嘍!」她後頭的解釋音量是淺淺的自門外飄進來,「要記得提醒我待會兒出去買零食唷。」
望遠鏡?零食?喔,薄傲又想歎氣了。
真後悔,早知道隨口許下承諾的後果就是得消耗體力捨命陪袂袂,他還寧願讓她這學期照樣拿滿江紅,說不定這麼一來,他還可以明正言順兼理直氣壯地扁她一頓以消積怨呢。
想想,真是滿肚子冤火,對袂袂來說,需索無度已是習以為常的事了,奇怪的是,他怎麼還會笨到犯下這種蠢行為呢?
???
從傍晚到晚餐結束,一大籮筐特意散發的咳聲歎氣也掙不到小蠻女的一絲同情與開釋,夜甫深寂,說到做到的薄傲認命了,乖乖的護送滿嘴浪漫的寶貝妹妹來到海堤邊,撿了個還算乾淨的堤邊坐下。
好奇兼探索,他迅速地環視著堤上紛紛加入觀星行列的三兩人群,不自覺又起了感歎,想來,還是小浦跟遙遙夠機智。
晚餐後,他安著有難同當的壞心眼,輕咳一聲,才一張口想邀他們一塊兒受苦受難,誰知道連聽都沒聽,兩兄妹就忙不迭地猛搖頭,滿臉歉然地微笑,卻是異常堅決地對他說:「呵,真是教人羨慕的浪漫哪,可是,你們去就好了。」
這什麼跟什麼嘛!小浦的拒絕他能理解。除非是窮極無聊,否則小浦寧願上網大談網路情話,也好過陪喪失理智的小妹大老遠的跑去吹冷風咻咻的海風。可是,連向來愛跟上跟下的遙遙也一臉的敬謝不敏,一逕地聲明她已經跟同學約好了節目,同情的眼神卻毫不遮掩地落在他身上……嘖,薄傲也忍不住同情起自己來了。
改天得找個時間上醫院去檢查腦袋了,怎麼同學跟朋友口中精明幹練的他,老輸袂袂的陷阱裡?
惟一值得慶幸的是,小浦前幾天將高倍望遠鏡借朋友了,這代表今天晚上不必狼狽兮兮的扛著那東西上山下海。唉!雖是如此,但他還是滿心哀怨哪,只不過,能怪他們嗎?是他自作虐,沒事亂給人許什麼承諾,這會兒得獨嘗苦果啦。
虹袂正揉搓著身體,「空氣好冰、好涼喔!」
「嗯。」
「傲傲,你有沒有聽到海濤的聲音。」
「嗯。」薄傲仍只嗯了聲,他又沒聾,怎麼會沒聽到。「不知道這裡是不是每天晚上都這麼熱鬧?」她好奇的問,不算早了,堤下竟還有賣香腸的小販。
「嗯。」
「幹麼啊你,這麼心不甘情不願的,既然都來到這裡了,好歹回我話時也多幾個字嘛。」
袂袂說得沒錯,橫豎得耗掉一個晚上,沒必要將自己臉部細胞凝得這麼沉重,這麼一想,薄傲終於稍緩了緩沉鬱的神情,「嘖,沒想到這麼晚了還不上床睡覺的人這麼多。」難怪台北市的夜生活愈來愈多彩多姿、多元化了。
「是呀,你才知道流星雨的魅力有多大。」將頭靠在他的手臂上,虹袂舒舒服服地打了個哈欠,這種氣息、這種氣氛、這種浪漫透了的星空下,最適合做的事情就是……睡覺。
唉,怎麼辦,眼皮有點撐不起來了,可不能給傲傲知道呀,他會火冒不止三丈,唔……好想睡覺喔。
「你幹麼?」
「看流星呀。」她的聲音很輕。
「才怪。」薄傲動了動,習慣成自然的將她賴定了他似的慵懶身子移到身前安頓好,「不准給我睡著。」哼,瞧瞧那雙染了睡意的眼,想唬誰,還看流星,不知道十分鐘前是誰口口聲聲說要整晚不睡的等待流星雨的降臨哩!
「我才不會呢。」虹袂嘴硬地說,奇怪,眼皮怎麼無端端的愈見沉重了?
哈哈,這種鬼話只有笨蛋才會相信,他很酷地道:「先警告你,待會兒你敢給我睡著,我就將你丟下海,讓你清醒清醒。」
「我才不會呢。」該是理直氣壯的申辯,偏自她口中發出,硬是多了幾分饜眼的倦意。
「不會最好。」他沒好氣地回應。
虹袂沒有心思與他拌嘴,透過半掩的眼瞼,殘留的些許心神都教眼前的絕美景致給蠱惑了。
夜空沉暗,星斗卻分外閃亮,皎潔柔媚的一輪彎月懸在觸中及的視野裡,恍如一方深藍色的昂貴絲絨上擱了顆炯明的寶石,映襯著點點晶光鑽,似乎伸手便可觸及,卻又教人不捨貿然褻染光潔。
天空好藍、好藍,繁星閃在眼底,浪濤聲聲,一波又一波的悄然捎來令人自心底泛起的寧靜與平和。
雖然至今仍沒有瞧見半顆流星,但她心中卻依然鼓噪著莫名的愉悅與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