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妳幹麼自責?又不是妳的錯,我可是不曾將這事扯到妳頭上。」
「我知道妳從沒怪過我,可是我很難原諒自己。」像是想到了什麼,鐵商秋將酸澀的視線移到呆立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康澤,「還有他。」
「康澤?」
「對。」一提到他,憤怒全都鼓上鐵商秋原本泛滿酸楚的胸口,「不怪他怪誰呀,是他飆的車耶。」她可是規規矩短的在騎車,誰知道就那麼倒霉被他撞到,更丟臉的是,她竟這麼不禁撞,唉。
這……該怎麼消弭秋心中的怒火呢?馬玥嘉在心中左右兩難的掙扎著。
她也知道就這件禍事來論,康澤的確是難辭其咎,可是若真要嚴格評判,這事不能怪誰也不能怨誰,因為他們全都是老天爺耍擺的棋子,要死要活不也都得看祂的臉色嗎?
但秋對他的恨意……「秋,算了,給他個機會吧!」馬玥嘉勸道。
「什麼?」鐵商秋揪著她,大眼瞪小眼的問。
她沒聽錯吧?
「雖然追究起來的確是他的過失,但這些日子他也並不好受。」偷偷的,馬玥嘉同情的看了眼慢吞吞踱向停車處的康澤。他的肩膀垂得低低的,剛剛她彷彿瞧見他眼袋下兩圈明顯的黑眼圈……坦白說,他的傷痛比起鐵家人有過之而無不及,這種性情男子教她如何能不同情呢?「而且他也已經盡他所能的做了一切的彌補行動,妳自己也應該明白呀。」
鐵商秋斷然的道:「不!」
「秋,別固執了。」
「我就是要將罪過都怪在他身上。」
「別再恨他……」
「不,我就是要,為什麼我不能恨他?為什麼我要原諒他?我拚死拚活的唸書,努力的活著,就是為了能考上大學,為了將來能好好的孝順我爸爸、媽媽,他們辛苦了大半輩子,可是,他一個疏忽就毀了我,毀了我一切的希望,我不甘心,不甘心哪,就算他做得再多也是沒用。」
「秋……」抑不住的,馬玥嘉又歎息了。
恨是個相當可怕且蝕人心境的感覺,她一直以為秋跟康澤終會有份很不一樣的交集,很正面的,很教人期待的開心結局,就算是不可能有關乎情愛的浪漫情懷,也別讓憤慨充斥其中,如此而已。
可是……看這情形,他們是前途多舛哪!只希望康澤福大命大,別讓秋一個憤怒難當,尋到了什麼門路給整死了。
「幹嘛老咳聲歎氣呀?反正我現在也只能說說而已,什麼事情都不能做。」自嘲的嘀咕幾句,眨了眨眼,鐵商秋用力將不滿的淚水吞回喉中,「對了,妳這麼興匆匆的跑來找我,有事呀?」
「我……」馬玥嘉欲言又止。
「嗤,我我我的,鐵定發生不得了的大事了。」鐵商秋瞪了她一眼,「幹嘛吞吞吐吐的?說呀。」
「是關於阿洛的事啦,他要走了妳知不知道?」
「我知道。」昨晚,她聽到哥哥跟爸媽的談話了,「他這次回來是因為我已經死了百日,現在儀式做完,他當然就得回去上班嘍。」要不,老哥工作那麼忙,以前一年都只回來個一次、兩次了事,這次能在三個月內跑回台灣兩次,還放了這麼多天的假日實屬難能可貴了。
呵呵,這次能在這麼短暫的時間裡一家團聚,還不多虧了她賣命換來的。鐵商秋苦中作樂的想著。
「阿洛真的要走了。」
「沒辦法,誰教他在那裡唸書,畢業後又那麼剛好在那邊找到與興趣相符的工作嘛。」眸珠滴溜溜的轉了圈,她忽地對馬玥嘉擠眉弄眼,笑得賊兮兮的,「幹嘛塌著張臉?捨不得了呀?」
馬玥嘉嘟起了嘴,「當然捨不得嘍。」
「那就努力點,快些讓自己醒過來,那不就可以繼續妳的志願,到黃金海岸唸書順便盯著我老哥的一舉一動。」
「可是那還有好久耶。」她不假思索的輕喊。
況且,誰知道她醒不醒得過來呀?萬一她像那王曉民……說不定再沉睡個一、兩年,待安樂死的條令一合法,她的身軀就會步上秋的後塵,也化成一缽灰黑黑的灰燼了……想到這,她忽地起了陣哆嗦。
「說得也是,那妳有什麼打算?」
「我想……」
感受到她的猶豫,鐵商秋愣了半秒。不自覺揚起唇,漾出唇際的微笑。
「妳想跟我哥一塊兒走?」
「嗯。」馬玥嘉應得很悵然。
「嘖,真有妳的,這主意不錯耶。」睨了她一眼,恰巧瞧見掠過她眼底的那抹為難。鐵商秋不禁興起疑惑,「想去就去嘛,幹嘛這麼要死不活的?妳不高興就要跟著我老哥遠走高飛?不會吧,以前妳不是老希望能多些時間跟我哥相處,這下子不正如妳所願啦,等妳也到了那兒,不但能跟他相伴相隨,還可以順便探察熟悉那兒的環境,等妳睡醒了以後,到了那邊也不至於太過生疏。」
「可是……」心中的顧慮,馬玥嘉說不出口。
見她支支吾吾,卻半天說不出個合理的解釋,心眼靈巧的鐵商秋只著磨了一秒立即頓悟。
「妳擔心我?」
微咬著唇,馬玥嘉點點頭。
她若真走了,秋將會……很寂寞、很孤單、很無聊的。她瞭解,因為有時候她也會打心底泛起這種感覺。
「唉,別傻了,現在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妳忘啦?我已經是個死了的人,是個鬼了,除了下地獄,再沒有什麼好煩惱的。」
「可是就妳一個……」馬胡嘉頓了一秒,「最起碼我如果留在這裡,偶爾還能和妳鬥個嘴、聊聊天什麼的。」
「搞了半天,原來妳是怕我寂寞呀。」見她點點頭,鐵商秋反倒看得開,「那又有什麼辦法呢?妳盡顧著愁這、煩那的,說不定下一分鐘妳眼一睜,忽然醒了過來,我還不是又只剩自己一個,對不對?」
「話是這麼說沒錯……」
「哎呀,妳就別老是煩這、煩那的,既然想跟著我哥去就走吧。」淡淡顰起眉峰,鐵商秋忽然一笑,「死了,這才頓悟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