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西裝內袋取出一項早已遺落在她泛黃記憶中的物品。「還記得它嗎?」
「它是……釵頭風!」是滄海臨終之前送給她的東西,也是最後一項!此時看到它,還真是倍感意外。「怎麼會在你手上?」
「你一定不曉得,這釵頭鳳沾上了你我交融的椎心血淚,竟化為一股連我都無法抗拒的力量,在我斷氣後,靈魂便不由自主的被吸入其中,而你,在那之後,悲憤的將它丟了出去,正好丟進了另一間病房,而那間病房中的病人,無巧不巧的就是和我同時發生車禍,生命垂危的沈千帆!
「你這一丟,倒將釵頭鳳往他身上砸,也將我的靈魂給撞進了這具已被醫生宣判終身將為植物人的無主軀體之中。
「我想,這是釵頭鳳所牽引的宿世情緣吧!我的靈魂與沈千帆的軀體竟是這麼不可思議的契合。當時,我渾渾噩噩,什麼也捉摸不定,如真似幻中,我見到了傳說中的月下老人,它告訴我,借體還魂之事,自古以來並不是沒發生過,但它有條不成文的規定,重生者,不得違反自然定律,主動洩漏自己的真實身份,強行接續過往情緣。
「當時,我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擺脫過去的一切,去過全新的生活;二是對過去有太深的眷戀,割捨不去,就只有憑自己的能耐,再一次追回失去的一切,讓心之所念的人,心甘情願的接受我,方能接續中斷的緣分。
「我拋不下你,拋不下我們的感情,所以,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後者。這是我和月下老人的賭約,我要憑自己的能力.接續你我這條斷了三年的姻緣線,記得我說過的嗎?不論如何,我都會回來與你再續紅塵夢的。」
若潮聽得柔腸寸斷,淚意盈然。「你為什麼到現在才回來?」
三年,多麼漫長難捱的一段日子,他可知她熬得有多累?
他怎麼可以狠下心腸,拋下她這麼久!
「一開始,我隨時都有前去見你的衝動,但我不能!既然要以全新的身份重新贏回你的愛,我便只能等你由喪失之痛的打擊中平復,我給了你三年的幸福婚姻,所以,我用另外三年等你釋懷,另一方面,我成立了『旭晴』,取的便是『續情』的諧音,我希望借由它,與你再續情緣,你懂嗎?」
「在你來之前,我真的是心灰意冷了,覺得自己好失敗,把事情弄得一團糟,還以為天意難違,以為我終究還是逃不開既定的命運,以為——我失去了被你所愛的資格。」
「傻瓜!」他難道不明白,她早就愛上他了嗎?不管外貌如何改變,只要靈魂是令她情牽的他,她如何能不愛?
「我能不這麼想嗎?你甚至曾對我說,我連余滄海三個字都不配提,天曉得,當時我好想對你吶喊:你口中這個連名字都不配提的人,就是你魂索夢牽、念念不忘的丈夫!當你說我利用余滄海迷惑你時,我真的覺得好悲哀!」
回想著他們相識以來的每一次衝突,以及她每一句尖銳殘酷的言詞……天哪!她究竟讓他受了多少苦呀!她怎麼能眼瞎心盲至此!而他,又讓自己委屈到什麼地步了!
「對不起,滄海……對不起……」
他輕掩她的唇,溫柔的搖搖頭,「我沒怨你,道什麼歉呢?」
「其實,釵頭鳳一直默默守護著我們的愛情,你說對不對?」
她把玩著閃動迷離幽芒的鳳釵,想起了他「臨終」之前對她說的話。
「是啊!」沈千帆輕輕摟住她,臉頰柔情萬般的撫蹭她雪白的頸項,貪戀這空白了三年的溫情。
像想到什麼,她直起身子,「噢,對了!你給我交代清楚哦!
你那個美麗的未婚妻是怎麼回事?」可惡,居然敢給她拈花惹草!
慘了,有人打翻酸罈子了。
他苦惱道:「早在三年之前,她就已經是沈千帆的未婚妻了,我有什麼辦法?但是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就因為我取代他的生命,所以連帶的也要背負他的感情債,這一點,我真的很無奈,潮潮你能理解的,是吧?」
他真是怕死了她再次翻臉不認人,這小妮子酸勁大得要命。
「又不是你的措,我怪你幹嘛?」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他修長的十指。
沈千帆輕吁了一口氣,「讓我們重新開始。」他深情的啄吻她纖白的秀頸,「好不好?再嫁我一次。」
「嗯!」重新開始,一個最美好的開始。她拉著他的手撫上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人生還是充滿了希望,對不對?」
「是的。我從沒想過也會有這麼一天,我以為,我再也不可能當父親了。」他動容的與她緊緊依偎。「我好愛你,潮潮。」
「我也好愛你,不論你是滄海還是千帆。」
兩情繾綣之際,沈千帆不經意瞥見虛掩的門扉,詫異的發現沈芊韻不知何時佇立在門外,他與若潮對望一眼,同時浮起一樣的問號:她在那裡多久了?又聽到了多少?
沈芊韻什麼也沒說,默默的退了開來。
「芊韻!」他與若潮交換了默契的眼神,然後追了上去。
***
「等等,芊韻!」沈千帆出了房門後喚住她。「你都聽到了,對不對?」
沈芊韻身子僵了一下。「如果我裝作沒有,我能不能任性的繼續當作你是我的?然後霸住你不放?」
沈千帆沒料到她的回答會是這樣,怔了一下。「在你知道我不是你深愛的那個男人後,你沒有傷心、沒有悲憤、沒有失望,也沒有絕望?我瞞了所有的人這麼久,你難道一點也不恨我?」
她淒惻地一笑。「你錯了,我一直都清楚我愛的人是誰……不,或許說,我不清楚你是誰,但我清楚我愛的人是你,不是沈千帆。」
迎視他震愕的神情,她緩緩地又道:「真正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是你。你以為你瞞得很高明嗎?你是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沒想過,余沛湘和江若潮能對你感到熟悉,相對的,我們這些與你不相干的人,怎麼可能不對你感到陌生?千帆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子,沒有你這麼溫和仁厚的性子,你從頭到尾,沒有一丁點像他!任誰都看得出來,你不是失去記憶,而是根本就不是沈千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