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還有起碼的尊嚴,她不會乞求他施捨多餘的感情。深吸了口氣,她強打起精神,擠出一朵連弱而堅強的笑容對他說道:「你的好意我很感激,但取鍾靈石是我自己的事,你不需為了擺脫我而大費周章、來回奔波,我會如你所願──不再纏著你。」
酸楚的淚意模糊了她的眼眶,但她硬生生退回,執拗地不讓它滑落頰邊,挺直了腰桿,帶著破碎的心,一步步往前走。
「你給我站住!」段飛星狂怒地咆哮,氣呼呼的擋在她面前。」你想氣死我是不是?」這女人是故意的!不惹到他失控她不甘心是嗎?
「我只是不想惹你心煩,難道這也錯了嗎?」說得真無辜,好似他的暴跳如雷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望著她倔強的小臉,他為之氣結。
他早知道的,這女人頑固的個性他又不是沒領教過。
「你哪也不許去,跟我走。」
「我不回家。」她固執地說。
「你不會不知道若沒有我相伴,想一個人到千重山根本是自尋死路。」
「我不怕。人固有一死,死有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趨異也。」
敢情她打算把時間耗在和他討論史記、漢書的精義上?
面對如此頑固的女人,段飛星很難不讓自己發火,他命令自己在心底慢慢由一數到十,然後一再告訴自己要冷靜、冷靜!
「想死不怕沒鬼可當。我是該為你偉大的情操喝采,可是殷纖雲,你知道我現在有股想將你吊起來毒打一頓的衝動嗎?」他咬牙切齒地道。為什麼她就這麼不懂得愛惜自己?
纖雲被他深沉的怒氣嚇了一跳,將他的話當真了。「不,你不可以──」
段飛星被她氣到渾身沒力,這女人連真話假話都分不清,真當他會捨得打她?在她心中,他就這麼暴戾成性?
「我們哪也不去,維持原案,一起去千重山,滿意了嗎?」拿她沒轍,他只得投降。
一抹驚喜閃過她眼底,又迅速黯了下來。「我不想纏著別人,徒惹人僧厭。」
段飛星終於知道為什麼三國時的周瑜會被孔明三氣而死,他該慶幸他至今還苟活人世。他如果不想英年早逝,真該掉下眼前這個有將人活活嘔死能力的女人,可偏偏他又掛心她的安危,放不下她,唉!上輩子欠她的吧!
「聽清楚,殷纖雲,你口中的『別人』什麼也沒說過,一切都是你自導自演,你別硬把罪名扣到我頭上來。」他只差沒說:我已經夠悲慘了,你還含血噴人,想氣死我嗎?「而我這個『別人』,是心甘情願送你到千重山,我從沒有嫌你麻煩過,行了沒?」
喜悅燃亮了她的雙眸,「真的?你沒騙我?」
「可要我指天立誓?」
「不,不用。」纖雲連忙搖頭,又不放心的問了一次:「你當真不討厭我?」
深呼吸,忍耐、忍耐!」殷大小姐,如果我沒記錯,這些全是你自己說的,我否認的次數至今都數不清了。」
她展開笑靨。」哪麼你是真的──」
「再問我就掐死你!」他惡狠狠的警告,再不阻止她,他不曉得自己會不會在一氣之下,將手放在她纖細的脖子上。
「喔!」她乖乖的閉上嘴,卻一點也沒有被他臉上的怒氣嚇著,甜甜的笑望看他。
段飛星滿心懊惱,這下什麼氣也提不上來了。
「走吧!今天天氣看來不是很好,晚一點恐怕會下雨,不快點趕路的話,恐怕到時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找不到。」
只要有他在身邊,就算日曬雨淋又何妨?不過她沒有說出口,只是柔傾順的點了點頭。
???
接近傍晚時,果真烏雲密怖,段飛星料準將有一場風雨,打算先找戶人家借住一晚,無奈山間很少有人居住,幸好還找到一間荒涼的破廟暫可□身。
也許,段飛星天生是屬烏鴉的吧?沒多久,一場雨便滴滴答答下了起來。
「哇,段大哥,你和烏鴉有血緣關係嗎?」纖雲望看外頭的傾盆大雨,驚奇地問道。
「什麼意思?」他不感興趣地問了聲,動手整理屋內,清出一方潔淨之處,作為今夜體憩之所。
「怎麼和烏鴉一樣有看一張烏鴉嘴呀!你說下雨就下雨,好準喔!除了行雲之外,我發現我也開始崇拜你了耶!」不過,她不會稱行雲為「烏鴉」,否則烏鴉的姊姊……
段飛星沒答腔,任由她興奮地欣賞雨景。
」我總覺得十五號的月亮特別美,好可惜哦,今天的天氣不好,見不到月亮,否則我們就可以一同欣賞了。殷大哥,你知道嗎?今天是我們共同度過的第一個月圓之夜……」她回過身,修地住了口,錯愕的望著段飛星異常慘白的神色,「殷大哥,你怎麼了?」
「今天是十五的月圓之夜?」他的神情複雜難懂。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纖雲愣愣地,段飛星古怪的反應教她摸不著頭緒。
「該來的還是得面對……」他失神地喃喃道。
「你在說什麼?段大哥,你的表情好奇怪喔!」纖雲雙手抱膝,偏著頭望他,猜不透他的想法。
「纖雲,你怕我嗎?」他答非所問,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他怎會突然問這個問題?雖然不解,她仍誠實的搖頭。「你明知道答案的。」
「即使我真的做了傷害你的事?」他又問。
「那也是我當初所選擇的命運,不是嗎?早在決定和你同行時,我就將自己的命交到你手上了,如果你想結束它,我也只能認命。」她平靜的說,望看他的目光澄淨如水。
「你──」這樣的女孩,他如何忍心傷她?瞬間,他下了個決定。「你還有一個選擇,」他將隨身所帶的劍掉給她。「萬不得已時,殺了我。」
纖雲大驚失色,想也不想,立刻喊道:「不、不!我不!」盯著那把劍的神情,好似蛇□毒物般駭退了兩步。
「這是你唯一可以保護自己的方法!」她難道不明白,他寧可選擇死在她手中,也不願傷害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