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是天真也不愚蠢。」縐弄眉緊凝著眉頭,一手握緊垂掛在胸前的十字架,彷彿好像不這麼做她說不出話來。「先生,請你尊重我。」
「尊重要看對象。」駱應亭無禮地落下話,不再理她,看向男孩,「跟著我,我不會讓你有挨餓的機會。你也不需要天天上演假車禍騙人以求溫飽。」
男孩停下吃飯的動作,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直望著他。
駱應亭抬起手看了下表。「給你五秒鐘下決定。」
「我可以帶他回修道院。」明知道自不量力,但她還是忍不住一時的良善,不知為什麼,這陌生男子給她的感覺很黑暗,這就是為什麼她在和他說話的時候會抓著十字架不放的原因。「我很樂意照顧這孩子。」
「修道院?」駱應亭回過頭,兩眼斜睇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充分說明她的意見愚蠢得可笑,「一個男孩在修道院還是在教會好?」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是個牧師。」他終於自我介紹。「在一個小小的教會任職,並且有一間孤兒院。」孤兒就是孤兒,沒什麼好隱瞞的;同理,孤兒院就是孤兒院,不管名字改得再好聽,它終究還是一家孤兒院,裡頭還是住著一群孤兒。
「你- 一」握著十字的柔荑因用力過度而泛白。「是牧師?」
「不像?」駱應亭摸摸自已的臉。「我倒覺得自己挺像的。」再看向她,這時候才開始將焦距放在她的臉、她的外形上。
黑色絲綢的長髮可能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可取之處。他殘酷的訕笑著。那一張臉實在太平凡,平是教人想記住還得努力上許久,瘦瘦幹幹得像個未發育完全的小可憐,誰才可憐,是這個小孩還是她他倒覺得是後者。
平凡得教人同情的臉就夠讓人掬起一把同情眼淚了,額頭上那一道黑色的傷疤更是額頭上的傷疤!他一愣,藍眸射向她的右額額角。
「好痛!」突然被人猛力掐住雙臂,任誰都會突然叫出聲來。她因承受疼痛而凝結瞇起的雙眼,狹小的視線中擠不進完整的人影。「先生你……」
「你是腳」這問題問得又急又快,駱應亭的反應怪異得令人則同墜入五里煙霧當中,「告訴我你的名字。」
「縐、縐弄眉。」好痛!「先生,放開我。」
如觸電般,駱應亭聽聞答案後鬆開手,往後退了好幾步。「鄒弄眉?你叫郭弄眉?」這世界真的能小到這種程度。她……她沒死?還活著?
藍眸閃動著莫名的情感,與先前平談近似於冷漠的死沉灰藍完全不同。那一道幾乎是熱烈的眸光緊緊瞅住鄒弄眉不放,看得她好不自在。
「你額頭上的傷」他忘情地伸手撫上那道月牙痕的疤,「是怎麼來的?」印象中最深刻的記憶,唯- 一個讓他不敢不願也不想遺忘的就是那個頭上帶著傷疤的小女孩,打他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那一道傷就同燒紅的鐵,深深的、強而有力的烙在他的心上,還有那一對琥珀色、永遠閃著不安害怕的眼睛。
「我……」鄒弄眉退了步,眼神對上那道視線,視線傳來的溫熱讓她既迷惑又覺得怪異和恐慌,藍色的眼睛、藍色的視線……好像……
「你怎麼樣?」
「我不記得。」像被催眠似的,鄒弄眉低聲喃喃道:「我的童年有一段時間失去記憶。」她的腦子因為他的忽冷忽熱而起了一片混沌。
記不得?!充滿感情的藍明隱隱跳動著詭譎的光彩,讓人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但隱約能感覺到針對縐弄眉的話,他不是沒有反應。「你和修道院有什麼關係?」
「我在那長大,那裡是我的家。」她沒來由地點點頭。
「你在那過得很好?」詢問的聲腔開始出現不平穩的波動,但他心裡的怨怒又豈是鄒弄眉感受得到的。
「是的,我打算終生奉獻上帝。」
「看來你的生活很平穩安適。」
鄒弄眉露出一笑。「是的,我過得很好,所以這孩子在修道院裡生活也會很好,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照顧他。」她只當他是為這男孩設想,擔心孩子到了修道院會不習慣,所以很樂意告知他有關修道院給她的幫助。
「你忘了過去,在修道院當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白癡小孩開開心心過著你的日子?」言辭上的尖銳來得莫名其妙,聽在她耳裡更是格外令她費解。
「先生,請你說話客氣一點。」
「客氣?」駱應亭嗤笑一聲,接著狂浪大笑起來。「哈哈哈……」
乾澀的笑聲充斥在整間病房內,笑得鄒弄眉皺起眉頭,這個笑聲讓她難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她體內翻騰,拚命擊打她的耳朵,一陣陣疼痛委實難受,尤其是她的頭,好痛!痛得讓她想吐。
「終生奉獻上帝?你指的是做修女?」停下笑聲的駱應亭立刻又送上新問題,低頭垂下的雙眸寫過複雜難辨的訊息。
「事實上我已經是實習修女。」她不知道為什麼遇見他才兩個鐘頭不到,自已會毫無反抗能力的回答他時許多多的問題?這一點她想不透。
「實習修女?」
那是輕蔑吧?抬頭對上低垂而來的視線,鄒弄眉猜測著強迫自己對上的藍眸,一瞬也不瞬的看她,這樣子讓人害怕。「這位先生,我……」
「駱應亭。」不安定的音調回復正常,就像最先前的沉穩。
「駱先生,這孩子」
「我帶走。」說話的同時,他一把將床上的男孩扛上肩。
「喂喂,我還沒說要跟你走!你不要」啪啪兩聲,男孩的屁股被兩掌轟上。「你敢打我!你這個死王八蛋,你竟敢打我。」可惡!該死天殺的大混蛋。
「不想死就閉上你的嘴。」他的心情大壞,難道這小子看不出來。
「駱先生!」縐弄眉趕緊叫住他往外頭走去的腳步。「你不能這樣對他,他只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