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交手的過程中,她曾一度後悔找上他作為踏入演藝圈的階梯,因為他太難掌握;可是,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明明知道不該找上他,卻偏偏刻意執著於他。
設計他並非她的本意,而是出於無奈不得不這麼做;但事後的要脅利用出於她自己的意思也是事實。然而,事情卻比她所想的複雜多了,如果他是能被女人左右的男人就好了,這樣她也能省些心力和他周旋,也不會——「唉——」追根究柢,如果她沒有被三流星探發掘,沒有為了還債而毫不考慮地點頭踏進演藝圈,就不會有今天這種場面出現。
他看見她最窩囊淒慘的一面……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惺忪低沉的嗓音拉回她遊走的思緒,也嚇了她一回。
「你醒了。」
「嗯。」動動僵硬發麻的肢體,端木賜邊按摩可憐的頸子邊說:「醫生說你只是因為受傷才引起發燒,沒什麼大不了。」
「為什麼?」
端木賜停下抓按的動作,抬頭與她平視。「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管我?你大可以一走了之,別忘了我能進你的公司是因為那卷錄影帶和底片,你沒有理由對一個威脅你的人這麼好。」
「我高興、我喜歡、我爽,你管我。」
「端木賜!」
「小聲點。」摀住她的嘴,他以眼神瞟向熟睡中的韶司琴。「她很晚才睡。」 看了看表,時針指著四,現在是凌晨四點三十五分。
「端木——」
「要下要吃點東西,我煮了點粥。」撐起發麻的雙腿,他又補了句:「你也只能吃容易消化的東西。」
「端木——唔……痛……」她的手……
「忘了告訴你,你的右手骨折,已經打上石膏,暫時不能動,所以還是安分點,乖乖聽話。」
韶司棋無言地垂首,照他的話安靜不動。這一次八成是她被打得最淒慘的一次,她懊惱地想著。
向上直冒的熱氣拂上她的臉,回過神,只見端木賜已經捧著一碗粥坐在她面前。
「我就這麼惹人厭嗎?老在我面前神遊物外。」他不是挺認真地抱怨道,舀起一口粥送到她嘴邊。「張嘴。」
韶司棋往後退開。「我自己會吃。」
「是嗎?」直是倔強。「敢問閣下用哪只手拿碗,哪只手喝粥?」
「我……」
「張嘴。」
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啟雙唇,她像只嗷嗷待哺的幼鳥任他餵食。
「我煮的東西有這麼難吃嗎?要你苦著一張臉吞下去。」端木賜不悅到極點,乾脆舀了一口試吃。「味道還不錯,難道是你的味覺有問題?」
「你……」雖然知道介意他用餵她的湯匙吃東西這件事很幼稚,但她就是不習慣和妹妹以外的人分享某件東西,尤其對象是地。
「喏,快吃。」重新舀一匙到她唇邊,他等著她開口。
「你用過了。」
「什麼?」
「你用了我的湯匙。」
「那又怎樣?我沒有B 型肝炎,你不用擔心。」真是——套句現在年輕人的口頭撣,這女人真「龜毛」!
「有你的口水。」別過臉,一方面固執不肯再吃進一口,一方面又懊惱極連自己都受不了的幼稚,可是她就是無法接受這種帶有某種程度上的親密,尤其是感覺到自己想在他面前掉淚示弱的時刻。
「我以為那天接吻時你吃了不少。」
訝然回頭,韶司棋不自覺地紅起臉。「你……」
「不錯,紅了臉顯得比較有朝氣。」
端木賜點點頭,發現他一直以為很放得開的韶司棋其實只是紙糊老虎,很容易被激得全身顫抖,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端木賜!」
「小聲點。」這回他沒手可以摀住她的嘴,乾脆用吻封住,嘗到她唇中與他同樣的味道。退開身,他笑得好不得意。「喏,剛才不也吃了。」
「你……」為什麼吻我!一句話,韶司棋卻氣結得說不出一句話,雙唇微張,讓端木賜有機會塞進一口熱粥。
「乖乖聽話才好得快。」天,他愈來愈像老媽子了。
韶司棋咀嚼口中熱粥,想像每一口都是讓她受窘下不了台的端木賜,狠狠咬碎吞進肚子,轉眼間一碗粥倒也吃得一乾二淨,連藥也乖乖服下。
「你沒有必要替你伯父還債,那跟你沒有關係。」
冷不防,端木賜開口說出這麼一句話,讓韶司棋警戒心大起。
「你怎麼知道?」
他指指韶司琴。「你妹妹很誠實。」
「不關你的事。」
「別忘了你是我旗下的藝人。」
「這是我的私事,你無權過問。」
「你保證這件『私事』不會影響公司?」
韶司棋低頭,她不能保證,只好選擇沉默。
「他傷害你。」端木賜托著她的下顎,要她抬頭看他。「他這麼對你,你沒有理由對他好。」這是哪門子的壞女人啊!說她蠢還比較實際。
「他是我父親的大哥。」
「那又如何?」她之所以帶著妹妹兩人窩在這間小套房裡,不就是因為受不了長年累月的虐待嗎?現在卻甘心毫無道理地去填那個男人永遠填不滿的債務,她腦子是不是被打壞了?
「我有義務。」
「去他的義務!」端木賜呻了聲,隨手抓起昨晚和韶司琴玩遊戲時裁下的紙片,一折就折出複雜的兔子丟在床上。
「和我對峙時的理直氣壯到哪兒去了?明明錯的能被你說得好像對的一樣,那兒時候的韶司棋到哪去了?不要做這種蠢事行嗎?除了債權人之外,沒有人會因為你『偉大』的犧牲而感謝你。」他諷刺地道。
「我不要感謝。」
「難道你要司琴就這樣跟著你過日子?活在擔心受怕中?」
「你要我怎樣?」她疲累的望著他,貼上紗布、OK繃帶的臉帶著苦笑。「不論搬到哪裡,他就是有辦法找到我們;我不是沒有躲,但我躲不掉啊!他就像陰魂不散的惡靈,你以為我沒想過要逃嗎?但是我逃不掉,每當我以為日子可以就此安穩下來的時候他就會出現,一出現就是新的債務;我也累了,帶著司琴像逃難般過日子的方式讓我好累好累,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