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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你們曾向對面的鄰居商量過這點嗎?」

  「說也說過了、談也談過了,他們就是不肯分我們一杯羹……」說到傷心處,帶頭大哥愈哭愈大聲。

  「餓死算了。」任凌霄起身拍拍塵土,打算任他們自生自滅。

  「大俠……」帶頭大哥緊緊抱住他的腳跟求援,「救救我們……」

  「以你們的困境來看,我建議你們早些改行做別的。」

  他又面有難色地搖頭,「不行,因為這是……」

  任凌霄挑起劍眉,「祖傳的行業?」

  「對……大俠?」帶頭大哥才一點頭,就發現任凌霄早已撇下他們揚長而去。

  「你們被餓成一堆枯骨也是應該的。」任凌霄決心不再管他們的閒事。

  眼看唯一的浮木就要遠去,帶頭大哥忽然有如神助,急急奔至任凌霄的身後,死纏爛打地想拖住他。就在任凌霄揮手想推開他時,帶頭大哥的雙眼忽地一亮,緊盯著他身上那把名氣響叮噹的寶劍。

  「你是……」帶頭大哥以顫抖的手指向他的腰際,「你是任凌霄?」

  任凌霄轉身看著他那雙發出萬丈光芒的眼,多多少少能明白這個眼神代表著什麼企圖。

  「你是前任武林盟主的第一高徒?」能夠佩帶著前任武林盟主的名劍,這個人一定是班觀式的首席大弟子。

  任凌霄挑挑英挺的劍眉,「然後呢?」

  「據說你的劍法已至出神入化之境?」帶頭大哥再進一步求證。

  「所以?」

  帶頭大哥振奮地朝他伸出雙手大喊:「所以請你把名號借給我們用一下!」只要有了他的名號,他們就不必再有一餐沒一頓的了。

  任凌霄扭頭就走,「告辭。」

  「任大俠,你就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們餓了很久的肚子……」所有的山賊們在帶頭大哥的一聲令下,整齊一致地包圍任凌霄,在他腳邊一聲聲地苦苦請求。

  任凌霄不為所動地站在原地,一面在心底計算離開這裡後還需花多久的時間才能返回師門,順道計算這群山賊要哭多久才會耗盡力氣地餓昏過去。

  「我們不會拿你的名號為非作歹的……」滿面淚痕的小山賊拉著任凌霄的衣角保證。

  他嗤聲冷哼,「洗劫錢財還不算為非作歹?」

  「只要你肯把名號借給我們,對面山頭的人就不敢不將地盤分一半給我們……」另一個被餓得眼眶深陷的山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任凌霄在估算完了他們挨餓的程度以及這種哭法所耗費的力氣後,不由得開始在想,要是他再不點頭,也許再過一會兒,他得去山下搬個大夫過來為他們急救,不然這群山賊就將餓死在祖傳的山上了。

  「我保證我們只想填飽肚子,絕不會傷害任何路人,也絕不多洗劫一錠銀兩。除了我們要示威的另一批出賊外,我們也不會將你的名號透露給任何人知道,所以你的名聲還是會完好無缺、不損分毫……」帶頭大哥愈說愈氣弱,又出現了熟悉的腿軟快昏倒症狀。

  任凌霄不禁在心底考量他們的這個主意到底可行不可行。他根本就不指望這群小賊能有什麼高強的武藝,他們連一把刀都握不穩,而且在搶不到東西後就哭成一堆……諒這些只會挨餓的三腳貓也沒有本錢騙他。

  是誰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腳邊的這二、三十條人命,可能夠他把浮屠用到老還有剩了。

  「任大俠,我們真的好餓啊……」眼看任凌霄還是面無表情,在他四周響起更加淒楚感人的哀號聲。

  「好餓!…餓……」為首的帶頭大哥經不起久餓過頭,於是兩眼又一翻,終於正式地餓昏過去。

  望著腳邊一個個四腳朝天的山賊們,任凌霄撫著額際再次搖首。

  「借,我借行了吧?」

  ※  ※  ※

  松濤澎湃、流風拂奏,站在樹梢上的湘湘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揉揉酸澀的頸項後,再打起精神由上而下眺望遠處登上雲嶺的小徑。

  「湘湘,妳站這麼高真的沒關係嗎?」站在樹梢另一端的樊司棋擔心地問。

  「凌霄哥哥教過我輕功。」她輕輕頷首,目光專注地放在遠方小徑上。

  「但他沒教過妳該如何安全著地。」樊司棋盯著她搖搖欲墜的站姿一會兒,不敢苟同地撇撇嘴角。

  「他有教過。」湘湘不耐地對他揮手,要這個跟著她上來後就一直囉嗦的師兄別再騷擾她的耳根。

  樊司棋又不給面子的嘲笑她,「只是妳從沒有成功過。」

  「誰說我沒有……」不甘破人嘲笑,湘湘迅即回過身來,才生氣地撥開身前的松枝想接近他,兩腳便在枝頭上踩了個空。

  樊司棋不慌不忙地朝下方大喊:「下面的,快接住她!」

  雲揚三月天,佈滿春意的雲嶺山頭,又迴盪著這道每日都會響起的喊聲。

  自從任凌霄下山之後,湘湘就每日站在樹梢上等待他回來。

  等待他的湘湘,已是荳蔻年華的十八姑娘。經歷這些年來的成長蛻變,她的笑靨依舊是與當年一樣甜美,但往昔圓圓的臉蛋已變成細長的瓜子臉,純稚流麗的大眼點亮了一張小臉,在她小巧的尖尖下額上,菱似的唇瓣不需以春花制的染料來妝點,色澤便已是紅嵌欲滴,小巧玲瓏的身子,已褪下童版換上縣羅制的襦裙,每當她伸手挽髮時,皓腕上的銀環會發出清脆琤蹤的響聲,悠悠扣人心弦。

  女大雖然十八變,但是在她身上仍有些是一輩子也不會變的,例如她固執到底的個性。

  當任凌霄兩腳一離開這片山頭起,她就固執地每日來到最接近山腳的樹梢上等待他返回的身影。日日等、天天盼,她等待的心上人就是遲遲不歸,他從不曾下山這麼長的一段時日,等著等著,她都把心等得糾結不開,就怕他一去不回。

  少了任凌霄的日子,雖然說她的一舉一動不會再被盯得緊緊的,不但可以拋開他常用來管束她的禮教,還可以自在的做所有一直被限制不許做的事,就像方纔,即使她爬至危險的高處也不會有人來阻止她。可是少了他的存在,生活就像少了一份必備的調味料,反而多了份寂寞與思念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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