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回過眼眸,但在光影下,看不清她眸子裡寫著的是什麼。
他愛憐地撫著她的粉頰,「有空,我帶你去看看他們好不好?」
去見爹娘?堤邑動作極為緩慢地朝他搖首,婉拒了他遲來的好意。
現在的她,該拿什麼去見爹娘?
她還記得娘親眼底的憤恨,父親在與她斷絕父女情誼時的決裂,他們是那麼地不留 戀、不回頭,而她又該怎麼再回到他們的面前?從那日之後,她生命中的血親已經不存 在了,此刻與她最為親近的,就只有用這般柔情捆綁著她的懷熾。
因為他,即使她想離開,她也無處可去,她曾想過,天下這麼大,總有個可去之處 ,可是左思右想之後,她才發現,她早就沒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這樣,還是不能填補你心中的缺口是不是?」懷熾祈求地捧著她的面頰,以額抵 著她的額向她切切的問:「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麼做?只要你說,我會去做的。」
堤邑沒有言語,只是倦累地閉上眼睫,狠著心腸不去看他如此狼狽痛苦的模樣。
懷熾的心好痛,他也曾用沉默來回答她的問話,如今她全數用回他的身上,他才知 這是種多麼傷人的方式。
即使,她的心關得是那麼地緊,將沉默深深地籠罩在自己的身上,認為這樣就沒有 人可以再傷害她,可是她不知道,他也陷入她所帶來的默然中,因此,無論他再怎麼痛 苦翻騰,再怎麼遭受她的拒絕,他的心中反因她而興起一股鬥志,任誰也阻止不了他。
虛弱的感覺湧上堤邑的知覺,她倦極地在他的懷中合上眼,在不自覺中,她沒發現 ,那是她以前最愛倚在他懷裡的姿勢。
「我不會放開你的。你聽見了嗎?我不會的。」懷熾揭開身上的外衣,將他們兩人 密密地兜圍在同一個天地裡,淡淡說著的話,聽來,像是誓約。
他知道,她一直在等,她在等他同意休妻,可是他就是無法這樣放開她,因為他生 命的重心,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移了位,若是少了她的歡聲笑語、波光流動的醉人眼眸、 巧思慧黠的芳心,他將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最近,他想了很多,關於那些在他踏進遊戲裡前,人們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就如舒河所說,承認愛上一個人真有那麼困難嗎?愛戀如果被借口模糊了,很容易 就再也看不出愛情原本的模樣。因此在閃躲之際,愛情錯認了沉默,纏上了光陰不肯放 手,也因此困苦了兩個人。
其實,愛情是很容易的,它得來容易,只是看得到的人懂不懂得珍惜,因為要讓愛 繼續是件很艱難的事。可是現在,他失去了所有的借口,不得不承認他欺騙了別人,同 時也騙了自己,如果這是場遊戲的話,那麼他不是個穩操勝券的玩家,他是個輸家。
他是個遊走在遊戲邊緣的人,等到有天,他一腳跨進了遊戲裡,他才發現,並不是 所有的遊戲都是他所能掌控的。
最悲哀的是,那顆因她而惻動的心,卻在他全軍覆沒的這片默然中甦醒了。
當她的心已離他遠去時,他才知道,他早已愛上了她。
☆☆☆
「要我去找傳國玉璽?」
忙著在書寫東西的懷熾,在絞盡腦汁之際,捺著性子不把冷天海逐出他的書房,反 而對冷天海所帶來的消息感到有些錯愕。
「舒河的密折裡是這麼寫的。」冷天海將舒河所寫的那張密折擱至他的面前。
懷熾狐疑地皺起眉,「玉璽不就在父皇的翠微宮裡嗎?」開國以來,代代傳承帝皇 的王璽,一直是由在位的聖上所保管的,怎麼會不在那兒呢?
冷天海搔著發,「其實,朝中也或多或少有了風聲。」在他不上朝的這段期間,朝 中流傳的各式流言輩語版本可多了。
「什麼風聲?」他終於肯撥點心思在立一他的事情上。
「朝臣們說,聖上之所以遲遲不頒詔立下一任的儲君,就是因為失了傳國玉璽無法 蓋印,所以才沒法子頒詔。」這個流言聽起來還算是滿合理的,剛好可以解釋聖上拖延 著不立太子的原因。
根據舒河探來的消息,在太子臥桑棄位的那日,有人見皇二子刺王鐵勒自翠微宮地 底的密道出來,而在出來時,他手上捧了一隻沉甸甸的木匣,於是眾人都在猜,現在存 在翠微宮裡的那塊傳國玉璽是偽,而刺王鐵勒手中木匣裡的,才是真。
「王爺,你要去找嗎?」冷天海盯著他出神的面容,試探地問。
「不去。」懷熾想也不想的就拒絕。
他簡直歎息連天,「王爺……」什麼都不做,就只是把自己關在房裡寫東寫西,不 然就是往堤邑的房裡跑,再這樣下去,他會病的。
「四哥的本事不是挺大的嗎?這事你叫他自已去想辦法,現在就算是天塌下來了我 也管不著。」
他沒有時間了,堤邑一日日的消瘦下去,他得快點找出個方法讓她恢復原來的模樣 ,他不能把任何珍貴的時間浪費在她以外的人身上,現在在他心中,只有她才是他唯一 能夠繼續撐持下去的原因。
冷天海撫著下巴問:「你不想幫助舒河了嗎?」他幫舒河都已經幫這麼久了,怎麼 會在這麼重要的時刻拍手?
「我幫他?那誰來幫我?」目前他是個過江的泥菩薩,他只想救回自己與他就快捉 不住的堤邑,其它無論是何人,他都不管。
「那你……」冷天海拖長了音調,「還想當天下第一巨嗎?」他還記得,懷熾以前 最大的心願就是當個一人之下的天下第一臣,懷熾不是很希望能站上那個位置,為舒河 開創出一個理想的新國度嗎?
「我想」他的心願並沒有更改,只是往後挪延,「但,我現在不能想。」
「那……」冷天海手指著舒河的密折,以眼神問著該怎麼去回復舒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