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鎮上也只有這間客棧,若離開,就得露宿荒野了,經過昨晚的事,你還想走嗎?」她的心思還真是容易捉摸,谷允臣搖頭低笑。「賭氣不能解決事情,反而會害了自己,瞭解嗎?」
她也不想賭氣呀!朝霧嘟起了唇。
「可是他怕你,又不怕我,難不成要我悶悶地讓他欺負嗎?」
谷允臣挑眉,唇邊噙著淺笑。她變得有自知之明了。「所以你才要我當護衛,不是嗎?」菜在此時送上,他拿了雙筷子遞給她,自己也拿了一雙。「吃完回房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緩緩拿起筷子,朝霧食不知味地吃了起來。
兩天前,她還驕傲地以為自己可以平安抵達祁山,而今,她卻覺得少了他,這段路程她絕對無法走完。
為什麼呢?
悄悄覷了他一眼,他俊傲的側臉讓她沒來由地一悸,她連忙收回視線,心裡更迷惑了。***
隔日一早,用過早餐後,他們即刻離開了小鎮。
「來。」谷允臣先托她上了馬後,才足下一點,輕輕落坐她身後,握著馬韁的手一振,胯下駿駒即刻由緩而疾地奔跑起來。
「為什麼要出了鎮才上馬?」朝霧壓著依然編得難看的髮辮不讓風吹動,疑惑地問道。昨天他也是在進鎮前就將她喚醒,可那時她太累,直到現在才發覺奇怪。
「你覺得我們這種騎法不會引起別人側目嗎?」谷允臣反問,語氣中帶著一絲促狹。
「可是……」朝霧輕含下唇。「那是因為馬不聽我控制呀!」
她以為全天下的人心思都像她那般純真嗎?谷允臣好笑地挑眉,感覺她身上的淡淡幽香隨著風動竄入鼻息,無意地撩撥著,讓人心旌意動。
「難不成你要對每個投來目光的人都解釋一次?」他淡淡一笑,將內心的蠢動抑下。
他愈來愈後悔答應和她共騎了,情緒老被她軟馥的觸感撩動著,害他得一心二用,除了駕馭馬匹外,還得專心控制自己的慾望。
這麼說來,他全是為了她的名聲著想。朝霧唇畔不自覺地上揚。可,為何她所要成親的對象,卻是個即使棄人不顧也絲毫不會感到愧疚的負心漢?這瞬間竄過腦海的念頭,讓她垂下了唇角。
「你見過禹遙姑娘嗎?」她猶豫地輕咬下唇,而後開口問道。
「見過。」她又想起什麼了嗎?谷允臣低頭看她,卻只看到她烏黑的發。
「她……長得如何?」一想到那個未曾謀面的禹遙,她的心裡沒有嫉妒、沒有怨恨,只有同為女人的深深歎息。或許,她也不恨那個擄走夕顏的禹逍。他之前說的沒錯,若角色對換,她可能會採取更激烈的報復手段也說不定。
「貌美,英氣十足,個性也很直爽乾脆。」憑著模糊的印象,谷允臣簡單描述。「是個很好的姑娘。」
沒來由地,朝霧覺得她的心……好酸,像是突然打翻了一罈醋。
「你是在暗指我不乾脆、愛鬧彆扭了?」她撤了撇唇,板著聲道。
那絲妒意不會是他的錯覺吧?谷允臣驚訝地微微挑高了眉。「我沒那意思。」他低笑,故意反問:「你覺得你會嗎?」
若不會,前天晚上的無妄之災又是誰造成的?朝霧抿著唇,沒作聲。半晌,才又開口。「你們男人都喜歡那樣的姑娘嗎?」
察覺她的嗓音透著股低落,谷允臣一怔,隨即斂起了笑意。「因人而異吧,為什麼這麼問?」
「你的語氣好像對她挺欣賞的,還有谷允臣。」朝霧看著自己的手,悶悶地低聲道。
她是不是在意錯人了?谷允臣和禹遙有了關係,她除了怒谷允臣的負心外,並沒有其他感覺,可他不過誇了禹遙幾句而已,她就覺得心情很沉,很沉。
他可愛的倔強妻子對自己沒自信了。谷允臣一笑,突然雙手一緊,勒住了馬。
這突來的舉動讓朝霧一怔,還來不及開口問,身子已被旋過,對上他深湛的眼眸。
「若說乾脆,你比禹姑娘更有話直說;若論英氣,你獨自行走江湖的勇氣無人能比;若比美貌……」谷允臣故意一頓,而後淡笑。「我敢保證谷允臣和我都絕對會喜歡你這種類型。如此,還有問題嗎?」
他這突然的舉動讓她的臉驀地紅了起來,可,奇異地,心中緊壓的沉窒也在瞬間消散,情緒突然變得輕快,愉悅的感覺將嘴角直往上挑。
不行,她不能笑,他會發現她在為了他而鬧彆扭。「這些我早知道了,還用得著你說嗎?」強壓下心頭的喜悅,朝霧低哼一聲,可才一轉過頭,眼角眉梢已滿是笑意。
雖然方才說的全是肺腑之言,但她的易哄也讓谷允臣不禁失笑。
這樣性直純真的她,教人怎能不愛憐?
第六章
「好漂亮!」看到眼前的小水潭,朝霧驚喜低呼。
小小的瀑布像道絲絹溫柔地匯入地潭,水絲輕輕飛濺,在日暮的橘黃照映下,水波閃耀著,宛若一個小小的世外桃源。
將馬繫在草叢外,隨後走近的谷允臣一笑,來到她身後。「我就說我聽到了水聲,你剛剛還不相信我。」
「我忘了,你耳朵利得連遠處的馬蹄聲都聽得見呢!」朝霧吐舌輕笑,提起裙擺往潭邊跑去。誰叫他在她咕噥著想要洗臉時突然說有水聲,她還以為只是在哄她而已。
剛剛往樹林深處走來時,還不住地嘀咕,現在卻是一臉眉開眼笑的高興模樣,變得還真快。谷允臣搖頭笑笑,悠閒地斜倚樹下。
「水有點涼。」他提醒道。
正興奮著,他的話哪有可能聽進耳裡呢?「哦!」朝霧隨便地應了聲,興沖沖地衝到池潭邊,捲起衣袖,掬起水就往臉上潑去,潭水的清涼立刻讓她舒服地閉眼喟歎。
一路奔波,道上飛揚的風沙將她蒙得滿頭滿臉,說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如今能好好地洗一把臉,就算水有些冰涼也無所謂了。又將手臂伸入潭水浸了個夠,她才心滿意足地從懷中取出手絹浸濕,擰乾後輕輕拭著臉和手,原本疲憊的精神為之一振。